“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魏杰不冷不热地说完,起身,刚走了一半,就听见身后一句──
“等等。”
倪雪施然起身,“你还缺多少钱?”
魏杰转过身,微眯起眼,“你是想施舍我吗?”
“你的困难恰好是我的长处,仅此而已。”
她理所当然的口气激怒了魏杰。他冷冷地道:
“如果你是在向我炫耀你的财产,那大可不必。只不过是几张没有任何意义的纸,我不稀罕。”
自己的好意被他误解,倪雪怒极反笑,“就是这几张没有意义的纸,才能让我有底气站在这里!怎么你很瞧不起吗?在我眼里,这比你廉价的自尊心重要得多!”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来找我。”
说罢。
他转身,远远离去。
倪雪望着他的背影,脸上不知是怒是哀。
下午的戏份拍摄得很顺利。很快,外景部分全部拍完,鉴于时间还早,江暖决定回到摄影棚加拍一部分戏。
空旷的摄影棚。
工作人员扛着器材忙忙碌碌地走来走去。
这次要拍的是周曾谙单独的戏份,所有情绪在这一瞬间迸发出来,可以说是全片的高光时刻,给演员很大的发挥空间。
“……你觉得自己非常的孤独,迷茫,你没有放声大哭,而是默默地流着泪,压抑着自己的悲伤。”江暖给周曾谙讲着戏。
周曾谙看着剧本,低低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末了,江暖有些担心地瞧了眼他。
虽然她对周曾谙的演技有信心,但这场戏难度很高,如果不能一条过的话,对演员会是很大的消耗。
事已至此,担心也无用。
江暖合上剧本,边走向监视器边拿起对讲机,“全场保持安静。”
“3,2,1,action。”
“啪”的一声,场记打完板,好戏开场。
周曾谙看完倪雪留下的信,怔愣了一会儿,轻飘飘地放到桌子上。
接着,他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啤酒。
他坐回餐桌上,拉开易拉环。
吊灯散发出柔和的灯光,映照在他骨骼分明的脸上。眼瞳沉沉,像是黑曜石,一眼望不到底。
他垂下眼帘,细密的睫毛扫出一片阴影。
他开始流眼泪。
泪珠无声无息地掉落下来,单看这张脸,面部肌肉控制得极其精妙,眼尾因着悲伤微微下垂,显得无辜又脆弱。
周曾谙擦掉眼泪,然而眼泪越擦越多,怎么都擦不掉。
在场的不少人被打动,眼中含泪。
监视器旁,副导演拿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
片场弥漫着悲伤的气氛,一声“卡”打断了这种情绪。
江暖盯着监视器上的画面,拿着对讲机,声音冷静:“OK,这条过了。”
“道具准备一下,我们继续下一场戏。”
摄影棚里又开始嘈杂起来,人员忙忙碌碌,只有江暖注意到──
周曾谙扶着餐桌,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缓缓蹲下身,埋下脸呜咽起来。
江暖走过去。
她蹲下,伸出手,像安慰小孩一样抚摸着他柔顺的头发。
“你做得很好。”江暖软言道。
周曾谙抬起头,清俊的脸上满脸泪痕,眼眶微微发红,水润的眸子看上去像小狗一样无辜。
“他还好吗?”他问。
江暖鼻子一酸,说:“他会好起来的。”
一旁的人听得云里雾里。
两个人以同样的姿势蹲着,像是几米的星空。
夜晚。
繁星闪烁。
──“啪”地一声。
倪雪将玻璃杯重重地放到木质吧台上。
灯光迷离的酒吧。
音乐轻柔舒缓,是一首女生唱的英文歌,淡淡地撩拨着人的心弦。
“今天的酒味道不对。”倪雪托着下巴,姿态慵懒,“老板,来一瓶三块钱的啤酒。”
老板答应着,“好嘞──”
“不用了。”
话音刚落,一只冷白修长的手扣着一罐啤酒放到她面前。
倪雪抬眼。周曾谙面容淡淡地坐下,打开另一罐啤酒。
“下午拍戏剩下的。”他说。
倪雪手抵着脑袋睨他,语气调侃,“你拍戏的时候还没喝够?”
周曾谙没有说话,兀自喝着酒。
半侧的轮廓在暗色的光线下更显俊逸。
见他不说话,倪雪干脆边开啤酒边说:
“喂,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在片场导演从来都没骂过你,连重话都没说过一句。反观我呢,天天挨说。”她凑近了,“你和导演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权色交易?”
“有。”
周曾谙干脆地承认。
倪雪一脸“被我说中了”的样子,“我就说嘛,不然导演不可能骂我,不骂你,对不对?”
周曾谙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轻嗤一声,“有时候我真不明白你们女生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他忽然来了兴致,问,“倪老师,你说如果一个女生还喜欢你,但是不想和你在一起了,是为什么呢?”
“你想请教我?那你可找对人了。”倪雪勾勾手指,“叫声姐姐,我就告诉你。”
“……”
“……姐。”
他清俊的脸上耳根微微泛红。
“小孩经不起调戏呀。”
她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接着自顾自地说:
“一个人不想和另一个人在一起了能有什么原因。无非是觉得你们俩不适合,走不下去,又或是……”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低了低头,“总而言之,你要知道对方想要的是什么。”
她一顿,一本正经地问:“你和江暖在一起之后,有没有想过她的感受呢?”
周曾谙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眸。
倪雪抿了口啤酒,轻轻摇头。
一时间,二人各怀心事,都没有说话。
灯红酒绿。
人群往来,玻璃杯伶仃作响。
周曾谙起身,“时间不早了,我先回酒店了。”
“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再走。”
……
另一边。
江暖从摄影棚出来,走在大街上,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拿出手机。
她翻了翻通讯录,拨通号码。
很快,听筒里响起干净清澈的男声:
“喂。”
“你在哪儿?”
男人懒洋洋地道:“查岗?”
“……”不理他不正经的语气,江暖一字一顿地说,“有样东西你落在摄影棚了,要不要我给你送过去?”
“我现在在路上,马上就到酒店了。你过……”
周曾谙话音一顿,突然厉斥一声:
“别过来!”
脚步停下。
江暖握着手机,神色怔愣。
☆、你的名字
五分钟前。
漆黑的夜幕下,周曾谙从酒吧走出来。
已是深夜十二点,街道空旷,偶尔有几辆车飞驰而过。
手机铃声响起。
周曾谙瞄了眼屏幕,心中莫名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喜悦。
他收敛起情绪,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地接起:
“喂。”
“你在哪儿?”
“查岗?”
“有样东西你落在摄影棚了,要不要我给你送过去?‘
“我现在在回酒店的路上,你过……”
忽然。
面前出现一道黑影。
周曾谙止住话头,缓缓抬起眼。
不远处。
一个凶神恶煞的男子嚼着口香糖,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疤,一看就是那种亡命之徒。
他扬了扬手中粗长的铁棍,不怀好意地扔下一句话:
“小子,打劫。”
他一点一点握紧手机。
=
“别过来!”
周曾谙的一声厉斥惊醒了江暖。
她怔怔地看着前方,结结巴巴地说:
“晚、晚了。”
“我已经过来了。”
劫匪视线一偏,向周曾谙身后看去,嗤笑一声,“哟,又送上门一个。”
一瞬间,周曾谙的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向江暖喊道:“快跑!”
江暖来不及反应,拔腿就跑──
然而刚一转身,就出现一个瘦小的男人拦住她的去路。
那人手里拿了把水果刀,不大,刀锋在黑夜里闪着光,看上去很是锋利。
瘦小男人“哼唧”一声,奸笑着说:
“想逃?也不先看看我手里的这把刀。”
江暖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