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看学生手册干吗去,又不考。”姚岸呵了一声,“谁过不了谁孙子。”
“行啊。”展星起了意,摆正坐姿,“那我得学会儿习。”
“哟,还挺自强不息。”
“屁,老子要看美女。”
话音一落,比下课铃响亮百倍的上课铃声响了起来,一个女人推开了教室门,穿着一袭桃白色的偏襟旗袍,高跟鞋“嗒嗒”踩在讲台空心木上,又像踩在众人的眼睫上。
“岑印雪来了!”展星赶紧将两臂一叠。
被称作岑印雪的老师勾了勾鼠标线,对学生说:“抱歉,刚刚课件出了点问题,我去调试了。”
且看在场男生,平均位置朝前移了3排,方才无一不睡得醉生梦死,此刻无一不醒得酣畅淋漓,PPT普照着一张张容光焕发的脸。
姚岸被室内气氛齁得一颤,瞟到展星:“你至于的么?”
“你到底是不是直男?” 展星当真是坐如钟,背脊挺得仿佛突增5厘米,若有尾巴也得翘。
岑印雪将乌黑的长卷发抚到颈左,淡淡地扫了眼台下:“今天晚了,我就不点名了,直接上课。”
这话纯属场面,在场哪个不知道,只要岑印雪上课,座位绝对是满的,说一座难求也不为过。隔壁的学长就给他们传授经验了,说岑印雪每学期开一门必修一门选修,必修是时也命也,由不得别人抢,选修则是猛龙过江,最后能坐到教室的都是人中骐骥,apm200起。
放完一段音频,岑印雪写下正确答案,花体英文不似写字的手腕娟秀,飒得飞出黑板。
姚岸盯着那斜飞的字母就走神了,在课本上如法摹了一笔,又摹了一笔。
“你居然还开小差?”展星腾空往他本子上一瞄,“啥意思啊?”
姚岸跟被吼醒了似的,现才看清自己无知无觉写了什么。
新视野的目录空白处无非密密麻麻乱七八糟三个字母。
YJQ。
第98章 逃生本能
进学校大门,正前方是教务中心,沿剃青的草坪左侧直走一段,是逸夫图书馆,再走,是一弯曲折游廊,春日再临时会飘缀着花影藤风,有些诗情派头。
艺术楼就落在游廊背后,全身帖着钴蓝色的玻璃,碰上得意时节,便衬得天空洒脱,白云逍遥。
此值9月中,花被突降的气温拐了去,只剩恻恻的阴影从虬条上泻下来,夕阳和人都避着此地走,只倒点儿秋风,无怪有些寒索。
余沿追干巴巴地嚼着手里的肉夹馍,四下打量,诚心建议:“咱们以后别来这儿吃饭成么?”
姚见颀斜依着一枝坠着的扶芳藤,想也没想:“不行。”
余沿追一击受挫,转移目标:“小哲哲,咱别来这吃了吧,阴森森的,多吓人啊。”
陈哲正在砸吧一块牛轧糖,口齿黏黏的:“这里离艺术楼近嘛,吃完就上去画画啦。”
余沿追委屈:“你们搞艺术的合伙欺负人。”
“在艺术楼吃饭就算欺负你了?”姚见颀好笑。
“艺术楼多阴森啊。”余沿追声都小了,觑着墨蓝色的玻璃砖,“他们说这里经常闹鬼,晚上经过时要是不小心看了窗户,就会发现有人跟在后头,而且过了午夜12点,所有的石膏像都会借尸还魂……”
余沿追越说越邪乎,姚见颀正忍不住出声打断,就听一侧的陈哲讷讷道:“真、真的吗?”
余沿追一应百呼,揉了把大腿:“我室友说的,他亲眼看到过!”
“那...鬼长什么样啊?”陈哲小心翼翼。
“据说啊……呜!”
姚见颀面无表情地用手封住余沿追的嘴,等人安分了不喊了,才撤开手,往余沿追肩上揩了一把。
“没完了是吧。”他说。
余沿追还不服:“本来就……”
姚见颀点头:“待会儿就搬一个石膏像去你宿舍,看看到底会不会现场起乩。”
“别别别!我这就闭嘴!”余沿追彻底老实了,可惜这会儿手里的肉夹馍也不咋香了。
仨人侃完这一通,晚课时间也快到了,姚见颀站起身,把垫坐的《伯里曼》捡起来,拍了拍灰。
待会就直接和陈哲上艺术楼画画了,余沿追也该去教室晚自习,可眼下这人却把塑料袋拧成一个麻花,磨磨蹭蹭的。
“那啥……”余沿追不太好意思,“送送我呗。”
姚见颀刻意不理他,捻着页角看。
余沿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陈哲,陈哲有些为难,一劲儿摆手。怪只怪余沿追那番话洗脑效果太好,一想到回来时得一个人他就怵得慌。
两人又齐刷刷地巴望向姚见颀。
过了片刻,后者将书垂在腿侧,叹口气,带俩孩子似的:“走吧。”
浓荫掩映,光被遮天的树叶啃得一丝不落,余沿追被护送到了教学楼,乐滋滋地冲俩人挥手:“多谢兄弟,下次来我宿舍,请你们恰泡面!”
姚见颀点点下巴,没停歇地转身了。陈哲跟余沿追说了声“就此别过!”,也不敢逗留,紧跟上姚见颀。
回来时没走原路,沿着稍偏僻的红砖墙,不会逆着晚自习的人潮,墙边箭竹簌簌,冷不防落下一片,像凉凉的指甲刮着陈哲的脖子,他吓了一跳,往姚见颀身边蹿。
姚见颀被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偏了偏头,并没说什么。
陈哲却是有些不好意思,摸摸脖子,此地无银:“我、我不怕。”
“嗯。”姚见颀笑了笑,望着前路。
陈哲瞧着了,咬着嘴,在姚见颀右侧亦步亦趋。
没有余沿追在时,周围就没那么闹,所以竹枝才显得吵。艺术楼的伸缩门坏了,卡在正中,姚见颀侧身,让陈哲先进去。
陈哲踩着楼梯,比姚见颀高两级,到第一个拐角处,他忽然地转过身。
姚见颀正好踏上一阶,两人面对面,他用眼神问:怎么了?
陈哲埋着头,在校服裤口袋里钻磨半天,掏出两块牛轧糖。
“刚刚忘给圆锥了,你一起吃了吧。”
陈哲说完便一气儿冲上了楼,在第2层似乎不小心撞了人,道了句抱歉。
姚见颀看着手心的糖,慢吞吞地抬脚上楼。
“咳咳。”
姚见颀听见两声清咳,一抬头,只见颜怀恩坐在扶梯上,冲他歪了歪头。
“大忙人啊。”
颜怀恩从扶梯上跳下来,袖口灌满空气。
“什么时候来的?”姚见颀拾阶而上。
“那得从夏天说起了。”颜怀恩朝窗外的天空仰望道。
姚见颀停在他旁边,笑道:“我的错。”
两人一早就说约着见见面,但高三狗向来无人权,大测小测一堆,颜怀恩拖到今天才有空,跑来艺术楼却没找着人。
“开玩笑的。”颜怀恩摆摆手,“我洗了澡才来,没多久。”
姚见颀看见他手里一折的纸片,密密麻麻写着历史的时间线,道:“你也太拼了。”
颜怀恩把纸条塞进口袋不提,只趣道:“你知道吗,我室友把知识点抄下来,在浴室贴了满满一墙,想边洗澡边看,结果热气一蒸完全糊了,哭了一晚上。”
姚见颀不为所动,说:“上周回奶奶家,她又问我你怎么不一起来吃饭。”
“高三了嘛。” 颜怀恩颔首。
姚见颀又道:“她说就算高三了,你也别老熬夜,对身体不……”
“我记着呢。”颜怀恩浅浅一笑,秀珊的脸上敛着不褪的淡青眼圈。
他拍了拍姚见颀的手臂,停了一时半刻,又补充:“下次放长假我就回去。”
姚见颀便不好再唠叨什么,他们每个人都在意颜怀恩,但总得点到为止,太露骨的温柔未必不是种戕伤。
他低了低头,没多想便将手里的东西递去:“吃吗?”
颜怀恩对着那糖,光凭眼神品了品,便道:“别人特地送你的,我吃不太好吧。”
姚见颀面不改容: “嗯?”
“装傻?”颜怀恩抱着肘关,“我可都看到了。”
姚见颀无奈道:“就给个糖。”
“是吗。”颜怀恩不敢苟同,翘起食指,往楼上指了指,“给个糖就给个糖吧,那么慌慌张张的,为啥?”
“真不吃?”姚见颀不接茬,将手往前递,“补补血糖吧怀恩哥,你又瘦了。”
“吃不下,太齁了。”颜怀恩往旁挪了两步,靠在墙壁上。
姚见颀兀自点点头,将糖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