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56)

陆漓张了张嘴,第一个字还没出来,就被姚见颀打断了。

“不行。”

他说的镇定,也没有余地。

“怎么不行?”陆漓抱起手肘,转向姚见颀。

“你本来要揍的是我。”姚见颀微仰着头,却不像在被俯视,“该揍谁,就揍谁。”

姚岸一直听着,愕然了片刻后才朝他喊:“姚见颀!你要气死我??”

姚见颀却不看他,只对陆漓道:“来。”

“来个屁!”姚岸把姚见颀往怀里一拢,冲陆漓说,“他疯了,你别管他,赶紧揍我!”

姚见颀在他怀中挣了两把,姚岸使力压着,纠缠个没完了。

“哧!”陆漓笑出声,连连感叹,“要不你们互相打吧,嗯?”

姚岸:“……”

姚见颀:“……”

“不许动我兄弟!”余沿追突然爆发了,飞身插在陆漓身前,“你干脆打我得了吧!”

陆漓:“……”

余沿追的脑门被一只有力的手指头弹开了。

“石头脑袋吧。”陆漓默念,他屈了屈手指,对他们仨说,“今晚就不打了,各位。”

姚岸和姚见颀这才停止“互搏”,双双望向陆漓。

“你还想约架??”余沿追不信任地瞅他。

“......”陆漓一看余沿追就心闹得慌,他容易吗,出来溜个冰,被人踹一脚,给人跪了,再摔一跤,又揍一拳……

结果还不能出气。

“你、滚。”陆漓生无可恋,他现在只想安静。

姚岸不敢松开姚见颀,怕他再干出什么惊人之举,干脆就着这般姿势说:“陆漓,当我欠你个人情。”

“别来这套。”陆漓“嘁”了一声,又有些自嘲地笑道,“反正已经输你一回。”

最后一辆巴士是老早就错过了的,算不上意外,今夜事故丛生,阒静街道上的这一点茕茕足音与轻呵白气显得极为珍重。

与陆漓和余沿追分开,姚岸和姚见颀从热闹处出来,一下抛入安静里头,谁也没急着打破,连拦车的手势也没举。

“阿嚏!”

姚岸像是倏地醒了,摸了摸鼻子,哦,不是他。

姚见颀翻遍了口袋,没有找着纸巾,只有一只手臂横在他面前:“蹭袖子上。”

手臂随着脚步的幅度轻晃,姚见颀注视半晌,抱住了。

“你好像有点生气?”他偏着脑袋问。

姚岸将手臂渡出一点给他:“生气什么,我才不是你。”

“哦。”姚见颀不计较,换了种问法,“那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才啊。”姚岸不看他。

骗人。

姚见颀噙了一点笑,轻轻蹭他手背上的一点淤青。

过了一会儿,头顶上迸出一句:“你怎么想到去溜冰了?”

“圆锥拉我去的。”姚见颀毫不犹豫。

姚岸“啧”了声:“我就知道。”

又憋了两棵树的间隔,他到底说了:“姚见颀,以后你少去这种......社会场所。”

姚见颀为他这话笑了,明知故问:“什么是社会场所?”

“就......”姚岸卡了卡,似乎在考虑措辞,但没成功,“不三不四的人一堆的地儿。”

“还好吧。”姚见颀想了想,“今天就是一个意外。”

姚岸倏地转向他:“那万一下次也有意外怎么办?万一也碰了人,万一我没来怎么办?!”

语气最冲时,他又将脑袋别了过去。

姚见颀笑意更深了,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姚岸耳后被月光荧亮的的皮肤。

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看。

“那下次一起好不好?”姚见颀没有得寸进尺,“这样有意外也没关系了。”

姚岸抿起嘴,没说话。

“一起嘛。”姚见颀晃了晃他的手,“而且我都没学会。”

“你不会?”姚岸转脸看他。

“对啊。”姚见颀说,“今天第一次来,怎么都溜不好。”

“余沿追都不教你吗??”

“他自己玩去了,哪顾得上教我,我滑两步都要扶栏杆,刚才你不是扶着我出去的吗?”姚见颀说得十分流畅自然。

“怎么能这样!”姚岸一脸不满,瞧着很有意见。

姚见颀默默给同桌致了歉,挨了挨他:“那就说定了?”

姚岸沉吟着,有些动摇。

“哥?”姚见颀又给了他一笑。

“好好好。”姚岸没了定力,把他纳进怀里,“我教你,我教你行了吧。”

姚见颀心满意足地仰起额,悄声说:“谢谢哥,哥对我真好。”

渐远的溜冰场如一盏聚众抱火的河灯,鼓点随他们的脚步旋动,洒下光和声。

作者有话说:

余沿追:当我没来过

第75章 特别有名的刘疯子

冬末,气温降至零下,滴水成冰,天气预报称有一场暴雪降临,预计将为近三年来的最大降雪。

这座城市是很少下雪的。

教育局颁布通知,为应对将要到来的这场大雪,全市中小学统一提前放假,期末考试挪到下学期初。

姚岸本来求之不得,一直到姚见颀说他的礼物也要跟着延期。

更加狗血的是,那场逼得当局勒令停课的大雪,不知是半路化作了风还是雨,总之,一直到过年都不曾露面。

“真是见鬼。”姚岸对着天空翻了个白眼。

一切像是落定了,开水到了最易放凉的温度,该掉的树叶都掉了,最后一只飞禽索性不再南飞,蜷在一户古旧屋檐下,凿壁借暖。

安定村安定了一整个冬天,到了这触底的时节,反而热闹起来。

黑色轿车多了新溅的的尘,在寸步难移的公路耽搁了大半天,总算磕磕绊绊驶上了回乡的沥青路面。

行至村口,那棵苍劲的老榕树身上也缠上了一圈红,由多片不同面料的布绑缀起来的,其余树上也有,倒十分应景,像一点拙劣的年意,只是外人看了总忍不住要笑的。

右后窗摇了下来,显出一双细叶似的眼睛,眨了眨,姚见颀将这滑稽景色尽数寓目后,又将窗摇了上去。

于绾是另一个外来人,故而免不了问: “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安定村有个特别有名的刘疯子,动不动就要闹些名堂。”姚辛平边开车边解释,“这东西估计也是他弄的。”

“真的?”这声音是姚见颀。

姚辛平从后视镜里看了看他,难得听姚见颀好奇点什么,欣然地解释:“对啊,这疯子冬穿短袖,夏穿棉袄,逢人就打招呼,不管认不认识。”

“那他住哪?”

“就村口吧,”姚辛平说,“好像是那栋灰房子,反正平常都在这附近晃悠的……”

“有完没完了?”姚岸忽然不耐地打断,“一个疯子,还如数家珍。”

他到了村口便少见的沉默,像是晕车,颈后搁着一个小枕假寐,右脚踩在后排出风口上,说话的时候烦躁地跺了两下。

“你什么态度?”姚辛平要不是握着方向盘,一定就去卸他那条腿了,“把脚拿开!”

“你猜怎么着。”姚岸把枕头抽出来,往座上一扔,“我就不。”

枕头砸中软皮,不重,但这不是轻重的问题,而是姚辛平尊严的问题。

他方向盘一拧就要靠边,打算把人教训一顿。

“大过年的。”于绾瞧着后面的路况,把手搁在方向盘上,轻轻往回转,“老人家还等我们吃饭呢。”

她这一句说的似有若无,确是挠到了两项关键处。姚辛平听了,眉头虽还是绷着,力道却稍松了松,一点点被掰回了原路。

“回家再跟你算。”姚辛平最后放话。

姚岸不嫌事儿大:“我拭目以待。”

“就要到了吧?”姚辛平怒火复燃前,姚见颀适时浇了瓢水,“想奶奶的饭了。”

他打这句岔的用意可见的明显,谁都能领会到,姚辛平历来给他面子,要是回了这话,就不好再继续计较了。

“快了,再等等。”姚辛平把气揣了回去。

“好。”姚见颀笑笑,往左挪了挪,挨着那人的腿。

没动静,他又锲而不舍地挪了一下。

“啧。”

姚岸撤下腿,一道急转弯时,歪倒在姚见颀身上。

天尚未黑,一片枯朽的竹叶落在小径上,根梢处还是绿的,正如这满山的竹林,而今山的深处飘出白烟袅袅,点缀着流云徐徐,若不是一边走一边视线够着这白烟的来处——砖砌的烟囱,倒恬淡得不似人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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