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27)

余舟遥笑着,并不动。

“怎么了?”

“我就走了。”

“这么快?”姚岸纳罕,“再等会儿呗,晚点我送你。”

余舟遥却摇头,她抿了抿嘴:“其实我今天来……”

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哎哟,我的眼睛!”一句响亮腾空传来。

康子半捂着眼,一面往这边蹦跶来,一面故意侃道:“没什么不该看的吧?”

“……”姚岸全身都在向他竖中指,“没你想的精彩。”

“切。”康子蹦到了他俩跟前,先给余舟遥行了个礼,“嫂子好。”

姚岸顺手把他的脑袋往地下摁。

余舟遥三年来已经听他混不吝地喊了数回了,虽不像最初那样忸怩,三分害羞仍是难免,碎发后的脸红了红。

“我走了。”她索性说。

“嫂子生气了?”康子在姚岸的魔爪下挣扎着探头。

“跟你生气都不够本。”姚岸松了他,转而问余舟遥,“真要回去?”

余舟遥点头,指向桥边一辆自行车,停在山坡伸出来的丛枝下。

余沿追坐在车上头,将食指和中指并拢在额前,面无表情地一甩,就算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没礼貌。”余舟遥无奈地数落,“他就这样。”

姚岸笑了笑,打心底理解这种类似的无奈。

以及纵容。

他朝余沿追的方向回了个一模一样的手势。

余沿追载着余舟遥一骑绝尘地走了,蹬速之快,生怕姚岸追上来似的。

“护姐的汉子他威武雄壮啊。”康子慨叹道。

姚岸嘁了声,抱着肘往门边一靠:“说吧,来干啥?”

“看看你——家姚见颀呀。”康子探了探身子,有样学样,“人呢,见见——”

姚岸朝他膝弯踢了过去:“一天不作能无聊死你?”

康子没皮没脸地笑笑,瞧着还是那个天下无二的傻乐呵。

只是那常年眯着的眼角忽然垂了垂,欲言又止。

姚岸却知道他止的是什么。

“我们一起去。”姚岸说。

翌日,姚辛平开车来接他们三人,到了医院楼下,姚岸和康子下了车。

“好好画画。”姚岸将手伸进车窗,揉了揉姚见颀的脑袋,“下午来接你。”

车发动后,反光镜里姚岸仍在招手,姚见颀对着镜子,无意识地顺着头发,。

“见颀。”姚辛平喊。

姚见颀迟了会儿才偏过头看向他。

“就要当初中生了,给你换个手机怎么样?”姚辛平欣然建议。

姚见颀的嘴唇微微鼓起,看得出是想发出一个“不”字,这是他通常情况下的第二反应,第一是沉默。

姚辛平当然清楚,于是抢先道:“妈妈连卡都替你买了,最新款的智能机,特地庆祝你毕业。”

姚见颀默然,过了一会儿,他问:“姚岸呢?”

“你哥?”姚辛平表情从和蔼的讨好变得不太客气,“他没有。”

不需姚见颀发问,他又光火地说了缘由:“中考成绩差成那样,还玩什么手机。”

姚岸若是在场,定然免不了跟姚辛平呛几句,倒不是不平,纯是出于常年和他爸叫板的仪式感。

毕竟姚辛平说的是大实话。

而姚辛平更生气的原因也不在于姚岸没考好,毕竟早有心理准备了,没有预期还谈哪门子失落?关键是当他想找关系把儿子送进市一中时,却发现小兔崽子压根没在志愿表上填。

“考不上干吗填啊?”姚岸反驳道。

姚辛平七窍生烟,自己分明特地嘱咐了让姚岸记得写,为的就是考不上了还能托关系让他进去。

谁知道姚岸根本就没想去,还一副慷慨毅然的样子,估计把他硬塞进去他也能当面给人把录取通知书撕成片儿。

烂泥扶不上墙怎么了,你想扶,烂泥还不乐意呢,不仅不乐意,他还挺有理。

“我不走那些旁门左道的,考什么就是什么,我命由我不由爹!”

“你还记得我是你爹啊?!”

姚见颀是知道他们父子俩这一通对着干的,他眼不看只凭耳朵“观望”,都能被姚辛平拿来充当子弹:“怎么你弟弟就考这么好,小学成绩都甩你十条街!”

姚见颀不再凭耳朵了,他从素描纸上缘探看姚岸的表情。

“我体测还满分呢!”姚岸问心无愧,“再说了,我弟多优秀啊,一个家有一个争气的就不错了,您也忒不知足了!”

“……”姚见颀听了只能沉默。

那一天自然是姚岸被追着打,最后躲到姚见颀房间里,姚辛平不敢随便进来,怕砸坏东西,隔着门骂了一通就被于绾拉走了。

姚见颀从不去劝什么,就像姚岸也不会抱怨什么。

旁人总能显而易见地觉出姚辛平的偏心,疼爱懂事的、更小的,似乎是亲人间常情,他做的菜大部分是按照姚见颀的口味,很少问姚岸吃什么,他常开车送姚见颀,给姚岸的则是一辆自行车。

这些都被视为常理接受了,连姚岸也不觉得什么。

但姚见颀知道,这不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爱。

它的上限可以是对深爱女人的孩子的疼爱,出于一个具名的原因,出于善心,出于任何仁慈,但绝不是父爱。

父亲恨铁不成钢,也会爱,爱你像我,你让我觉得骄傲。

姚见颀止住了思绪。

“怎么样,去看看吧,不给你哥,就给你买。”姚辛平暂且将不省心的事挪到一边,继续方才的话题。

这样很好。

他已经不再需索那样的父爱了。

姚见颀摸着窗上的雾气,将它们揉进掌心,说:“那我也不要。”

第39章 “平庸。”

康子和姚岸在医院待了近一天,回来后就一直无话。

颜沐春的消损在康子的意料之外,使他愕然,还有颜怀恩强打精神的沉静,让他没有办法再说哪怕一个轻松的玩笑,好让他们从这陌生的气氛中开脱。

颜怀恩告诉他们,一周后颜沐春会去省医院,而那就是最终的结果。

晚上,屋里熄着灯,姚岸枕着一条胳膊躺床上放空,因为夜格外静,他忽然想听听看天花板上有没有传说中珠子掉落的诡异声音。

却听到了一阵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还挺缥缈。

姚岸有些恻然,他住了三年,还是没能完全适应这过于空旷森凉的房屋构造,他娘的别墅最适合闹鬼了!

他暗自握了握拳,寒毛尽竖,目光几乎烙在了门上。

门把手不负所望地朝下转了转。

康子刚推开门,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飞来横枕拍在了墙上,给他扇懵了。

对面,姚岸曲腿蹲着,一副预备跑的姿势,表情与他倒是如出一辙。

“……”

“……”

时隔五秒后,康子问:“你发癫了吗?”

姚岸干咳两声,恢复了正常坐姿,盘腿道:“你大晚上跑来干嘛?”

“干嘛呢?”康子摸了把自己的脸,“被你打失忆了。”

姚岸自知理亏,难得不与他呛,但打死也不会把自己方才那一通脑补跟康子交代,得被笑死。

姚岸往墙边挪了挪,道:“坐。”

“不敢。”康子说,“我合计今晚也不是满月啊,怎么还就突然失控了呢?”

“没完了是吧?”姚岸将被子一掀,“不聊滚蛋。”

“啧。”康子不满地撇撇嘴,把地上的枕头拎起,往姚岸那儿一扔,挨着床头坐了下来。

他起先没开腔,就着窗边的溢散的些许光亮,来回打量着这屋子,看到墙面上一副裱好的的画,忍不住上手摸了摸:“你还挺风雅。”

“姚见颀画的,”姚岸轻笑一声,“认得是哪里么?”

康子按下床头灯,仰头看了一会儿:“这不村头吗,那老榕树!”

姚岸扬了扬眉。

“行啊,这孩子还挺有乡愁。”康子赞许地点点头。

“你别看他不爱说话,心里记着事儿呢。”姚岸伸了个懒腰,把枕头垫在腰后,半躺着,翘起二郎腿晃了晃,“您心里又记着什么事儿呢,嗯?”

康子看了看他。

还真有。

不然他不会大半夜摸黑上来,也不会被姚岸甩了一记飞枕后还巴巴地坐着,不说点什么,太不划算。

“我……”他话到嘴边,又来了个巡回,“你觉不觉得,一辈子其实挺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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