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她同江风霁面对面时,少女才感到了……尴尬。
太尴尬了。
她尴尬的恨不得用脚抠出一座宣德城来。
好在这尴尬只是单方面的,江风霁并不觉得有任何不适,甚至露出了久违的温润笑容。
“月儿,你终于肯回到哥哥身边了。”
“我,我只是想要冷静一阵子。”
江月旧局促地绞着十指,随口扯道,“都这么些日子了,也没见哥哥来找我,还说什么最爱月儿了……”
不知是少女的演技太好,还是男人本就对她无条件的原谅,江风霁伸手将人拉进怀里,紧紧揽住。
“哥哥很想你。”
江月旧闷在男人的胸膛上,闻言微微一愣,继而下意识地眼眶发涩。
或许,是她做的太过了。
毕竟,这么多年只有兄长与自己相依为命。
少女抬起胳膊也环住江风霁,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瓮声瓮气道,“哥哥,月儿错了,月儿以后不会不辞而别了。”
男人揉她额发,语气痴缠又眷恋,“月儿和哥哥一辈子都在一起好不好?”
没等少女回答,外边倒是传来个流里流气的笑声。
江月旧刚要回头,便被兄长一把摁住肩,牢牢箍在怀中,动弹不得。
她听见江风霁强硬着开口唤道,“小相爷。”
“哟,抱这么紧,生怕爷瞧见美人,抢了去不成?”
汪岑隔老远就开始调笑,说话没个正形,全然一幅看热闹的样子。
只是他断了双腿,坐在轮椅之中,气焰再嚣张,也少了些什么,病态难掩。
江风霁闻言也不恼,干脆顺着他的话接着往下说,“不瞒小相爷,此女乃是微臣心上人,自然宝贝的紧。”
“心上人?”
汪岑挑眉,眼儿上扬,真假难辨,“既然如此,爷就不打扰你们的好事了。”
说完,便领着一众手下离去。
男人走过了楼梯口,方停下轮椅,对左右吩咐,“去查查,江风霁除了那个宝贝妹妹,还有什么心上人。”
“是。”
-
阿颜换了身更加明艳娇媚的衣裳,候在一旁。
方才她操之过急,险些功亏一篑。
江风霁虽不分青红皂白,包庇权贵,但到底敌不过汪岑那混蛋,与她有着血海深仇。
所以她不该莽撞地行刺江风霁,而是要对付汪岑才行。
若不是江月旧出手相救,恐怕她早已是一具尸体。
阿颜稳住心神,恶狠狠盯住不远处轮椅上的男人,双手握拳,微微发颤。
许久,女人才换上一幅媚态,笑着迎上前去。
她装作失足摔跤,正好摔在男人的轮椅前。
汪岑低头时,恰逢阿颜仰起娇靥。
似芙蓉初绽,含羞带怯,又纯又欲。
察觉到男人眼里的惊艳之色,阿颜这才柔柔地伸手,轻扯汪岑的裤脚,泫然欲泣,“爷,奴家崴了脚,站不起身……”
没等她说完,惊觉腕子上传来一股大力,再抬头时,整个人已经落在汪岑的双腿上。
即便是被许崇打残废的双腿,仍尚有余力。
阿颜忍住心头的恨意,双眼蒙了层水汽,迷离地伏在男人胸膛上。
千万,莫要认出她来。
好在汪岑并不觉得眼熟,反而温香软玉在怀,放肆地上下其手。
“美人儿叫什么名?”
“奴家唤作紫霜。”
紫霜乃是上古利刃,可开天辟地。
而她,要做一把杀死汪岑的剑。
哪怕最后剑折戟断,也要与他同归于尽。
“好霜儿,以后跟了爷如何?”
汪岑摸着女人水嫩的脸颊,迫不及待香了一口,只觉得下腹蹭蹭往上蹿着火气。
阿颜“咯咯”笑着避开,欲拒还迎般推他胸膛,“那,爷可要好好对人家~”
“放心吧小美人,爷会好好疼你的。”
第77章 柒柒
江月旧为了救阿颜,自己跑回了兄长身边,自然是没法再去顾言风那儿了。
少女有些惆怅地跟在江风霁后边,小声嘀咕,“哥哥几日不见,都学会来百花杀寻欢作乐了。”
男人闻言,反倒笑起来,似是以为她在吃醋,“月儿不喜欢哥哥来这里?”
“当然不喜欢了。”江月旧咬唇,“哥哥是官家人,该为老百姓的榜样,怎么能整日在美人堆里寻花问柳呢。”
江风霁驻足,回身定定地瞧她,笑意不减。
被那灼灼地目光盯得发毛,少女缩了缩脖子,害怕被兄长听出弦外之音,遂改口道,“就算哥哥要找嫂嫂,也须得找个正经人家,身世清白的女子。”
男人这回却不笑了,登时拉下脸来,颇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姿。
他迈上前一步,带着些侵略性般居高临下地瞥着少女。
后者娇小的身躯笼在江风霁的影下,显得有几分楚楚可怜。
“哥,哥哥……”
难道是她随口一扯,管的太宽,惹怒兄长了?
男人半晌才不悦道,“哥哥满心都是你,月儿却要将我随便推给旁人。”
江风霁捻过一缕碎发,轻别在少女耳后,指腹微微摩擦着她白嫩的小脸,语气委屈,“哥哥很伤心。”
“……”
江月旧吞了吞口水,瑟缩着避开男人的触碰,不自觉又想起那晚。
哥哥的眼神。
就像是野兽对猎物的那种占有欲。
让人窒息,想要逃离。
“哥哥,我,我们回去吧,月儿饿了……”
少女握他手掌,可怜兮兮地摇晃了几下,想要结束这段危险的对话。
江风霁扬了扬眉稍,并不说话,只是反握住她的小手,紧紧拉着,往前走去。
“月儿这几日去了何处?”
正当江月旧以为安然无恙时,男人冷不丁又丢出个重磅问题。
“我……”
“莫不是,有了什么心仪之人?”
江风霁说这话时,明显将少女的手握紧了些。
后者一阵生疼,忙不迭甩开,“哥哥你弄疼我了……”
男人面目冷鸷,目光触及江月旧蹙起的眉头,又不由软了下来。
江风霁步子刚向前一跨,少女就受惊般往后缩了一大步。
男人眼里一下淬了冰似的,猛然握住她的双肩,将人重重往墙壁上一抵。
“月儿,不要肖想其他人。”
江风霁与她额头相碰,牙根咬的却很紧,“哥哥爱你,你也只能爱哥哥一个人。”
少女呼吸急促着挣扎,却被箍的死死,半点不能动弹。
江月旧又慌又惧,被桎梏的感觉将她勒的快要透不过气来,遂高声道,“哥哥你疯了吗?我们是兄妹啊!”
男人抬手,指尖冰凉,抚她面颊。
“兄妹又如何?更何况,月儿不是已经知道了,我们并无血缘关系么。”
“即便这样,我对哥哥也无半分男女之情。”
少女话一出口,脖颈上便是一阵刺痛。
江风霁忽然低头,狠狠咬着她的脖子,像头嗜血的怪物,下一秒就会将她撕碎了去。
后者痛的闷哼,用力捶打着兄长的脊背。
好在男人很快就松开了口,唇角沾着殷红的血迹。
江风霁伸手随意一擦,然后抹在少女白皙的脸上,声色清润又淡漠。
“没关系。哥哥有一辈子的时间,等你回心转意。”
男人站在冷风里,笑的没一丝温度。
如是说。
-
江月旧生病了。
她那铁打的身子,突然之间成了病秧子。
大夫说只是受了风寒,可少女觉得,她这全是被兄长给吓得。
高烧了一整日,迷迷糊糊。
后半夜醒来时,竟发现江风霁抱着自己睡在榻上。
男人长出下颚一圈发青的胡茬,外衫都没来得及褪去,瞧着很是狼狈。
少女想推开他,但没有力气。
只能微微弯了弯指尖。
江风霁也不知敏感过度,还是容易惊醒,立刻睁开了眼,去寻她的额头。
男人的大掌,似乎一年四季都很凉。
此刻倒很舒服地熨贴在额上,比任何药石都来的更管用些。
烧的糊涂了,江月旧莫名想起小时候来。
江风霁从云崖上回来的第一个年头,下着大雪。
他身上有很多伤口,大部分都在慢慢愈合,唯有一处怎么也好不了,反复裂开,反复流血。
那道伤口在心脏处,不偏不倚。
约莫再深几寸,就可以要了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