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旧下意识蹙眉,想起自己曾答应过小公主要将顾言风让出去。
虽心里别扭着,但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一样,总归不能再收回来。
少女咽下一口憋闷的浊气,兀自垂着眼绕过二人,出了屋子。
众人回到湖边时,神秀大师仍笔直地杵在那儿。
寒风凛冽,仿佛根本触不到他一分一毫。
“诸位施主,可还要过这同心湖?”
“过。”
胡尔伊漠冷冷吐出一个字来,便率先踏上了冰面。
接着顾言风也走上了湖面,扶威自是紧随其后。
江月旧抿着唇,细眉揪成了麻花。
“还站着做什么?”
胡尔伊漠朝她伸手,“过来。”
少女颤巍巍握住男人的手掌,瞬间被一股大力带到他的身侧。
四个人齐齐站在冰面之上,清晰可见远处的冰痕骤然裂开了一大道口子。
江月旧害怕地刚想往后退,就被胡尔伊漠拽了回来。
自知逃不开,少女索性半闭起眼来。
耳边除了呼啸的寒风,就只剩下冰缝的破裂声。
约莫走了一盏茶的功夫,脚下终于踩到了细沙。
“到了。”
江月旧循声睁开眼,冰湖已然在身后。
他们平安地走过来了。
那么究竟,是谁与谁同了心?
直觉使然,少女抬眼悄悄看向顾言风。
好巧不巧,男人也正凝视着她。
那眼神,暧昧的很。
分明在说,是与他同心没错。
-
沿着冰湖向前,又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众人面前出现了一座吊桥。
桥下盘桓着一个巨大的流沙坑,像一张血盆大口,等着食物落入漩涡之中。
扶威望着吊桥,忧愁道,“听父王说,极寒之地处处都是海市蜃楼,也不知这桥对面是真,还是流沙坑是真。”
“试试便知。”
胡尔伊漠浑然不觉害怕,话音刚落,便飞身跃上吊桥。
男人稳稳落在桥中央。
吊索微微晃动,桥下流沙汹涌。
“殿下小心……”
江月旧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不由高声嚷了一句。
胡尔伊漠远远冲她颔首,步伐矫健,很快就到了桥对面。
见他平安过了桥,顾言风抱臂道,“你们也过去吧。”
扶威一把挽住男人的胳膊,“我要和你一起。”
后者但笑不语,却是抬眼瞧了瞧旁边站着的的江月旧。
少女见他二人亲密的模样,胸口憋闷,二话不说便踏上了吊桥。
眼不见心不烦。
秀恩爱,死得快!
一路飞快行至吊桥中间,江月旧突然看见对岸的胡尔伊漠不知怎么被四周的黄沙笼罩,逐渐困在沙暴之中。
与此同时,吊桥猛烈地摇晃起来,伴随着半空倾泻而下的箭雨。
“糟糕……定是大王子触动了什么机关……”
扶威这么说着,发现身侧的男人早已凌空跃起,踏着剧烈晃动的铁锁,在漫天箭雨中,毫不犹豫将江月旧护在怀中。
吊桥断裂,羽箭锋利。
隔着老远,扶威也能看见顾言风周身殷红醒目的血迹。
遍布整个后背,蜿蜒至手臂。
似乎遍体鳞伤,唯独只把怀里的少女保护的很好。
一寸也没伤到。
二人从桥上掉落,飞速往下坠。
几乎是眨眼间,就被吞噬在流沙坑中。
尸骨无存。
-
一切发生的太快,以至于江月旧还没滋生几分惧意,人已埋在了黄沙底下。
算起来这是第三次。
顾言风护在她身后。
一次在西门前辈的梦境里,一次在有去无回宫门前。
还有这次,在漫天箭雨之中。
哪怕没看见男人的表情,江月旧也可以笃定,他在拼了命保护自己。
可他本不必如此。
少女醒来时,四周一片漆黑。
顾言风伤得太重,伤口里血迹混着沙土,泥泞一片。
江月旧身边什么止血的东西都没有,只好将曳地的裙裾撕成一段一段,替他包扎。
许是动作大了些,男人疼得拧起眉,薄唇紧抿。
看着那些狰狞错综的伤口,少女心头漫过一阵针扎似的痛楚。
都是因为她。
江月旧鼻子发酸,将人安顿好后,摸黑去找止血的草药。
远方有光。
循迹寻去,竟是一座恢弘的寺庙。
仰脖子一瞧,少女哑然。
牌匾上赫然刻着“普阳寺”三个大字。
冰湖、流沙。
永昼,黑夜。
江月旧恍然大悟。
正如扶威公主所说,极寒之地,分不清真假,所见可能只是海市蜃楼。
如此一来,真就是假,假才是真。
那顾言风身上的伤,想必只要出了极寒之境,就可以痊愈。
念此,少女总算松了口气。
正当她思忖间,寺门忽然敞开。
领头的小和尚举着灯盏,“施主,可需要帮助?”
“需要!”
江月旧一口应道,“我的朋友受伤了,大师能不能收留我们一晚?”
小和尚颔首,吩咐几个僧人随少女一道去将顾言风抬回寺中。
简易替他止了血,又看着男人安然睡下,江月旧这才放下心,想起了正事儿。
“大师,贵寺可有一株双生草药?”
小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确有此灵草。敢问施主寻去做何用?”
“治病,救人。”
“施主慈悲为怀,贫僧自当相赠。”
未料到取药这般容易,江月旧小心翼翼又问,“敢问大师,这寺庙中,何时会变成白日?相传双生草药,只有在白日里采摘,才会变成六月雪。”
“一切皆空,因果不空。”
小和尚道了句偈语,便不再多言。
少女听得云里雾里,奈何自己悟性不高,又不好意思再追问,只能作罢。
回了屋,顾言风仍睡着。
江月旧趴在床沿,目光描绘男人的眉眼,看着看着,不知怎么想起长生树那晚。
酒后起色心,强吻了他。
眼下趁顾言风昏睡,少女咽了咽喉咙,又开始蠢蠢欲动。
这么幅好皮囊,她确实馋的很。
江月旧倾身凑过去,压在男人上方。
挨得近了,二人呼吸交缠,似情人间耳鬓厮磨。
少女顿了顿,万年不见的羞耻心无端冒了出来。
他都伤成这样了,自己还惦念着旁的,属实有些不厚道。
于是,江月旧缩了缩脖子,起身准备退开。
只是没等她爬下榻,整个人就被一股大力掀翻在床铺上。
男人同她调换了位置,双手撑在少女脸颊两侧,将少女彻底困住。
“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从你进屋色眯眯盯着我开始。”
“我没,我没有……”
江月旧底气不足似的哼唧了几句,扭头往外钻去。
男人早有防备,胳膊一撑,身子躺在外侧,严密地堵住了她想要逃跑的路线。
“馋我身子?”
“……”
“馋不馋?”
顾言风探头,逼近少女的脸庞。
后者屏住呼吸,下意识点点头。
“想要的话,直说就是。”
男人半真半假地说着,抬手就要去解江月旧的衣带。
“别别别!”
少女慌得面色潮红,“你,你你身上有伤,使不得。”
顾言风轻笑,眉眼专注而又惑人,“无妨,我好得很。”
“那也不行!我是大夫,我说了算。”
江月旧忙不迭按住他的手掌,“你伤得重,需要静养。”
男人闻言,反握住她的腕子,用力一扯,将人拽紧怀里。
“我说了,无妨。”
眼见着顾言风一吻就要落下,少女干脆一脑袋撞进他的胸膛,把自己埋的严严实实,只露出满头青丝。
“这是佛门净地,不能乱来!”
“可是你先对我图谋不轨的。”
“我再也不敢了……”
江月旧瓮声瓮气回了一句,显得可怜兮兮。
男人在她头顶上方又发出一阵轻笑。
果真是小怂包,有色心没色胆。
顾言风双臂收紧,将下巴抵住少女的发顶,阖上了眼。
“别动。”
江月旧听话地窝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待了好一会儿,困意上头,少女眼皮沉沉,很快就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她发现自己不光馋顾言风身子,好像还有些馋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