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车上平时习惯性地准备有一个医疗箱,但工具不全,只能帮秦笙给伤口消消毒,略微处理一下。
后座的车灯打开。
程珩垂着眼,手里的棉签上沾上了棕黄色的消毒水。
“开车。”
“哦、哦。”
陆哲迁视线飞快略过秦笙手心那两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心里揪得慌,车子却开的又平又稳,没有半点儿的颠簸,快速朝医院的方向开去。
车子后排,程珩皱紧眉心,沾着消毒水的棉签轻轻掠过那道伤口,皮肉翻开,鲜血再次渗出。
秦笙皮肤白的过分,颜色对比下,伤口愈发的触目惊心,看的人心脏紧缩。
程珩盯着那两道伤口,手上动作一顿,抬头:“你……”
就看到秦笙左手撑着车窗,头偏着,静静地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路灯灯光在她漆黑的眸底印出一片片明灭不定的光。
听到他开口,秦笙微微侧头,声音涩哑:“什……么……”
程珩看着她的眼睛,再多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他沉默了一下,抬手,轻轻揉了揉秦笙的头发:“没事,疼的话跟我说,我轻点。”
秦笙怔住,眼睛瞬间就红了。
她极轻极轻地吸了吸气,瞥开眼,再次看向窗外,眼中似乎有什么晶亮闪了一下。
医院很快就到了,大晚上的,普外科的主任却早早就准备好帮她缝针。
程珩拿着手机站在走廊里跟安逸和通电话。
“右手受了伤。”
程珩目光沉沉地落在亮着灯的手术室,晦涩不明,指间燃着一根烟。
“她今天见了谁?”
“我不知道。”安逸和苦笑一声:“事实上,我只比你早一分钟知道阿鱼的事情。”
程珩沉默了一下,想到自己之前查到的东西,盯着指间燃着的烟星再次开口:“三年前发生了什么?”
安逸和:“这件事不该由我来告诉你。”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程少,其实很多事情你可以试着问一下阿鱼,她不会瞒着你的。”
“你对于她来说,很重要,比你能想象的还要重要。”
……
秦笙手上的针缝好了,麻醉作用估计也差不多过去了。
程珩收起手机,下意识的就想要掐掉烟。
秦笙唇角僵硬地往上扯了扯,说话虽然不再像刚才那样断断续续,但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不用避着我,”
她想了想,自嘲地笑了笑,看着他的眼睛道:“给我一根?”
程珩面不改色的掐掉烟,扔进垃圾桶。
想了想 ,他再次伸手,把自己兜里的烟也扔了。
秦笙看着他又笑了一声。
程珩朝她走过来,问:“回去?”
秦笙点点头:“好。”
想到刚才安逸和说的话,程珩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去我那儿?”
本想说在自己那儿方便照顾她,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秦笙依旧像刚才那样点了点头,轻声说好。
程珩沉默了一下,开口道:“我之前有回去找过你。”
秦笙一愣,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后,眼睛先一步红了。
十岁生日过后,秦鑫夫妇就从帝都搬去了明城,之前认识的人全都断了来往,联系方式也都换了。
等秦笙再次来帝都的时候,就听说程珩多了个未婚妻。
秦笙想,她原来是在意这件事的。
所有人都觉得她性子冷淡,一些事根本触不到她,对占了自己十几年身份的林诗雨虽然谈不上喜欢,但也说不上恨,毕竟这些年秦家对她很好,秦扬也向着她,所以林诗雨对于秦笙而言,撑死就是个陌生人,一切喜怒都与她无关。
但谁都不知道,秦笙对林诗雨,根本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不在意,尤其是一年前听到了程林两家的婚约,亲眼看见她自由出入程家,秦笙有那么一瞬间,是想着这个人干脆消失了多好。
自己背负着滔天的仇恨,只敢躲在阴影里眼巴巴地看着根本就不敢接近的人,却有人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边,亲近他,触碰他,做自己不敢做的所有事。
想想,秦笙内心就一片嫉恨,阴晦的妒意每每都让她克制不住地想从阴影中出来,站在程珩面前堂而皇之地告诉他自己的心意。
但是不行,那群疯子做事毫无顾忌,秦笙出现在程珩身边,就是明晃晃地告诉他们这里有一个她的弱点。
所以她将所有的心思按捺下来,躲在见不到光的阴影里,一边贪婪地窥视着这个人,一边严密地筹备着自己的计划。
最终,她成功了,那个庞大的势力一夕溃散,虽然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但却让秦笙真正地接近了这个人。
那天,一切都按照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但唯一的纰漏,就是秦笙的一个身份暴露了。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即使三分之二的势力都落了网,但仍有一小部分逃了出去。
他们开始对秦笙展开疯狂的报复,秦笙在一次交火中一时不慎中了一枪,仓促之下只来得及躲进不远处的一个酒吧。
灯影迷离,人影浮掠,那一次秦笙伤的极重,子弹正好打中心口,幸好及时被凤鱼咬住,否则再进一寸秦笙的心脏就会被打穿。
她顺着来来往往的人进了大厅,金色的假发被她随手拽掉塞进一个不起眼垃圾桶,沾血的衣摆随手一撕就被扯开,踢到了旁边卡座的下面。
秦笙一边按着不停渗血的伤口,一边飞快地打量着酒吧的环境,计划着接下来从哪个方向离开。
在扫到一个角落时,秦笙一愣,苍白缺血的唇瓣无意识被她咬破。
下一刻,秦笙踢掉脚上那双亮闪的高跟鞋,将它随意地塞到一个沙发下面,黑色的长发抓了抓,整个人如同鱼一般钻进了角落里那个人怀里。
酒吧的门也在这时候被人踢开。
几个身形高大的黑衣男人鱼贯而入。
秦笙感受着身边人的僵硬,在他怀里恶意地扯了扯嘴角,细窄冰凉的刀片顺着他的衣摆慢慢逡游上去,贴在了他的腰侧。
“哥哥,别动哦。”
秦笙缓慢地攀上他的肩,目光贪婪地黏在他的脸上,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颈侧:“我只借你这里躲一躲,你也看到了,那群人可凶了。”
果然如秦笙所言,那群黑衣人目光凶狠地在酒吧众人脸上扫过,在看到金发女人后就会疾步走过去,在女人们的尖叫声中扯开她们的衣领查看。
秦笙讥讽地看着他们,左手扶着程珩的肩,右手的刀片却稳稳地贴在他的衣服下面。
秦笙抬眼对着他笑了笑,贝齿咬着他手中的高脚杯轻轻一侧。
深蓝色的酒水顺着她白皙光洁的下巴淌下,浓郁的酒气瞬间冲散了微淡的血腥。
心口的伤口淋上烈酒痛如刀割,秦笙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身前人。
那群黑衣人离这边越来越近,秦笙轻笑着,引着程珩的手从自己衣摆下面伸了进去。
光影迷离,那群人停也不停地从他们身边掠过,秦笙伏在程珩身上,唇瓣似有似无地擦过他的耳侧。
等那群人终于气急败坏地离开,秦笙起身,左手将覆在自己心口的右手拉出来,手指扣住,在手背上面亲了亲,玩味道:“手感好吗?”
第26章
最后程珩是怎么回答的秦笙已经不记得了,封行止很快循着她留下的痕迹找到了她,在她昏过去前将她送去了一家私人医院。
之后秦笙在那里养了大半年的伤,刚回去就碰上了找过来的林氏夫妇。
“是吗?”秦笙嘴角扯了扯,脸上挤出的笑比哭还难看:“我不知道……”
唇角被人按平,程珩看着她,声音低沉:“别笑了。”
秦笙一怔,僵在原地。
“对不起。”
片刻后,她抬手遮住了眼,轻声道:“我其实很开心的,你还记得我。”
手背覆盖上了另一个人的手心。
“嗯,我知道。”
覆在眼睛上的手被人慢慢拉了下来。
程珩用的力气不大,手上的动作轻柔又小心。
等秦笙眼里再次刺进光,对方看着她的样子唇角略弯:“哭起来的样子和小时候一样。”
秦笙有些不自在,略略避开眼,耳尖染上一抹薄红,小声道:“是吗?”
程珩脸上笑意不减:“是啊。”
微凉的手指在眼尾轻轻蹭过,最后贴上眉心,把她蹙起的眉尖划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