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脚步声响起。
客厅里,很快只剩下江澈跟陈妈两个人,陈妈打扫着一地碎片。
“本来开开心心的……”陈妈喃喃道,“江小姐还特意叫我,多烧了几道你喜欢吃的菜……哎,谁知道会……”
“小澈啊,陈妈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事,但陈妈看得出,江小姐是好人,你也是个好孩子……”
江澈睁着眼睛,他忍到快要发疯了,此刻,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一大颗一大颗地滚落下来。
是他想要这样吗?
他是个人,是个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开始有了一点点希望的人。
他也不想和江烟隔闹成这样,但江烟隔就是有这种剜他肉,戳他骨,掏他心的本事。
他是个人,有血有肉的人啊。
活生生的人啊。
他也会痛的啊……
他还给她买了新年礼物,准备了红包。
他还打算主动先认错。
江烟隔,那天是我不对,我们和好吧。
但是,江烟隔又做了什么呢。
她戴着别人送给她的钻戒,挽着别人的胳膊,看他像个傻子一样,坐在这里等她回来。
然后,对他说“你他妈以为你是谁,跟我风流一夜就是我男人了吗”。
他要怎么接受,怎么忍,他忍得还不够吗?
还、不、够、吗!
“小澈啊,有什么误会就说清楚吧,一步错,步步错,就再也回不了头啦……”
陈妈打扫完,摇摇头,最后说了一句,慢慢离开了。
江澈颓败地在客厅里坐下来,他什么也没说,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说不清楚了。
回不了头了。
他跟她之间,莫名其妙就变成这样了。总是在缓和了一点,又像仇人一样斗起来。
他要怎么去努力,才能留住一个无心的女人。
所以,他第一次萌生出一种想法。
算了。
算了吧。
这个年过得,比任何一个年都冷清。江澈知道,江烟隔也一定忘了。
今天是他生日。
他是在除夕夜出生的。
听他当过兵的爷爷说,他出生那晚,夜空澄澈干净,除夕的钟声敲响,烟花爆竹声一片。
爷爷给他取名“江澈”。
希望他一生所遇清澄明澈,一生活得豁达明朗。
像他那位为国争光的,已经去世了的军人爷爷一样。
那是老一辈人最朴实的理想。
房间里没开灯,江澈坐在地上,他手上还攥着十五岁那年,江烟隔送他的钢笔。
那时的少女,因为有过入狱的污点,很多学校不愿意收她。
是江澈背后求着他爸,一定要让江烟隔继续上学,将她送进了一所大学。
江烟隔除了偶尔回来看看刘萍,对江家所有人的态度都是一样,不得罪,不关心。
包括对他。
可是,她至少还记得他的生日,不送礼物的话,也会打电话对他说一句“生日快乐。”
十五岁之后,江澈再也没收到过她的祝福跟礼物。
他们之间,空白的三年,就像两个陌生人一样。
毫无交集,毫不关心。
这支钢笔,江澈舍不得用。
从家里落魄到被尹盛华收养,一直带着,仿佛带着它,就还觉得,江烟隔还在他身边。
他们也不曾分开过。
黑暗中,江澈听到他的声音,呜咽着像是要对过去做个告别:“生日快乐,江澈。”
然后,是砸地的一声脆响。
被砸得四分五裂的钢笔,有一截滚到了他的面前,江澈站起身,就像踩垃圾一样,踩着它走过去。
他推开门,楼道的光,刺入他的眼睛。
他眯了眯眼,拿起手机,找到一个当时在游轮上客套地存了,却从未想过会打的电话。
江老爷子号码。
江烟隔离开游轮去甲板上吹风时,江老爷子曾把江澈叫到一旁,对他说了几句话。
那时的江澈,听完只觉得荒唐。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利用江烟隔赐给他的一切,来伤害她。
夺走她的一切。
可是,就在今晚,在他知道江烟隔选择了贺一川,还要跟贺一川结婚的今晚。
江澈的信念跟爱情崩塌了。
既然她选择,毫不留情地抛弃他,他也会让江烟隔有朝一日,跪着回头求他。
对他说,我错了。
既然她不爱他,那么恨他,也是他报复的手段。
他一定要让她后悔。
江澈的声音听起来乖巧又礼貌:“爷爷,我是江澈。”
“哦,哦,江澈啊。”
“祝您新年快乐啊,身体健康。”
“好好好。”江老爷子咳嗽着,“还是你有良心,大过年的,江丫头屁都不来放一个,巴不得老子死了——”
江澈打断他的话:“爷爷,关于您大寿那天,对我说的——”
江老爷子一喜:“想通啦?”
“嗯。”
“答应帮我一起扳倒江丫头,坐我江家接班人的位置啦。”
“嗯。”
江老爷子又急促地咳嗽了几声,话都要说不完整:“好啊,好,太好啦,不仅是JS,只要你赶走了江丫头,我连我手里的产业也分一半给你。”
江澈迟疑道:“我有个条件——”
江老爷子觉得这事稳了,马上应道:“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你拨个助理给我,能与贺一川抗衡的。”江澈说,“我还是个学生,也没有商战经验,你派个人帮我。”
“没问题。”江老爷子应允他,“你还不知道吧,其实你还有个叔叔,你叔叔阿宽喜欢捯饬那些药罐子,如今产业是做的挺大,但一辈子也没结婚,种都不给老子留一个,顶个屁用。”
“……”
“也就他收的那徒弟还合我心意,最近跟在我眼前,眼巴巴地伺候我呢。”江老爷子说,“以后都是一家人,我看就拨他过去帮你。”
江澈顿了下,下意识地问:“他叫什么。”
“姓林,单名一个灭字,人很机灵,大少爷脾气。”
江澈:“…………”
世界真他妈小。
江老爷子还在念叨:“也不知道他父母怎么想的,把他送到阿宽这学手艺,学个屁手艺,那没卵用的书呆子……”
江澈连都多听江老爷子说一句都嫌烦,他犹豫着问:“能不能换一个?”
“少挑三拣四的啦,江家没人了,死绝啦。”
——沦落到这种地步,都没个亲戚收养你,江家死绝了啊?
江澈脸一黑,忽然就想起了,江烟隔第一次见他,讽刺他的话。
不想再听江老爷子废话。
“行了,就他吧。”他笑着挂了电话。
挂完电话,江澈脸就冷了下来。
林灭。
真他妈冤家路窄。
☆、江小绿
春节没几天,江澈就要开学了。
除夕夜的灾难,一直延续到元宵节还没结束。
也许是不想见他,江烟隔没再回过别墅。
像是要彻底让江澈死心一般,元宵节那天,江烟隔发了个朋友圈。
她晒了两本结婚证。
喜庆的通红的颜色,像是江澈心尖的血。
原来,痛到深处是麻木的,没有感觉的。
以为会多么刻骨铭心。
原来也还是能接受的。
而在那一天,江澈还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一个意料之中的令他恶心人。
林灭幸灾乐祸地笑道:“江少,怎么,碰过江烟隔那女人的,都没有好下场吧。”
江澈:“滚。”
“别啊,咱们现在是合作伙伴呢。”林灭的声音像条阴冷的蛇钻进他耳朵里,“同是天涯沦落人,不看僧面看佛面。”
“……”
江澈这才开了口:“除了女人,你还会什么。”
林灭不以为意,反而嘲讽地笑起来:“我会什么,我会的多着呢,你就睁大眼睛看看吧。”
“希望你别丢人现眼。”
“这句话同样送给你。”
*
婚礼就在未城举行,办得极为隆重。
现场各路名流权贵云集,推杯换盏间,全是些平时只能在电视电影杂志上看到的面孔。仿佛这不是一场婚礼,而是一个上流圈子拓展人脉的交际现场。
这些天,江烟隔一直在贺一川家里住着,把贺一川赶到了办公室。
她不在家,却对江澈的行动一清二楚。
贺一川还是江不饶的秘书时,还负责江不饶的安全,所以江家别墅外的摄像头,是连接贺一川手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