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抱着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南知意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还特地停顿了脚步,希望能看到一个带着鸭舌帽的身影。
天黑的一天比一天早,这个时间,学校门口的人已经散光了。
*
桌球厅。
程天看着沈西洲陷在沙发里,咬着根烟,很久没点着,也不打球,属实没辙。
“咱学霸不是那种人 ,人就没瞧不起过学习不好的,她和一班二班那些人不一样。 ”程天有点心虚,事情发展成这样,搞不好自己要负80%的责任。
眼看沈西洲眼里有点内容了,程天感动得差点要过去给他个拥抱。
这时台球厅里进来两个年轻人。
“相亲又没成”
\"拉几八倒吧,你姑给我介绍的什么神仙这是,A大硕士?!一听我这专科学历小姑娘表情都不对了,这顿饭吃的,俩人都不自在,你可叫你姑别给我介绍这些祖宗来磕碜我了。\"
俩人在程天身后的柜里拿了杆,开了墙边的一个案子。
沈西洲不耐烦地站起来,瞥了那边一眼。
“阿洲,”程天感觉自己苦口婆心全白费了,“你就是待在国内,我看依你家的条件也能保证你毕业以后过得好啊。”
“比我家还见不得光的,你见过没,我家算什么家。”灰白的烟雾散开,沈西洲把指尖的小半截烟头捻灭。
折磨了他十几年的事情,现在也能语气平淡地说出来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对这件事情的情绪上的抵触越来越少,旁人都觉得他走出来了。
他也很想这么认为。
如果不是自己还在经历那些难熬的时刻,无法入睡时清醒的折磨。
“几点了?”沈西洲从兜里摸出薄荷糖,捏了一颗送进嘴里。
“九点三十五。”程天答。
“等我一会,很快回来。”沈西洲留下一句话,往桌球厅外头走。
*
真是贱的。
可是该怎么办呢。
他没法克制,遇见她以后,忍耐需要越来越强的意志力。
刚和小债主接触的时候,他以为她是这样。
看着挺冷淡的,不太有礼貌,爱说谎。
但不是。
小姑娘的眼神总是坚定的,爱开玩笑,却总能注意到别人微小的情绪变化。
他被她吸引,欲望骗不了人,却能将人吞没。
但他还是要忍,少有的清醒。
等她高考完,等她毕业,她应该在考场上像个战神一样披荆斩棘。
沈西洲远远地站着,看南知意钻进楼道,不到两分钟的功夫,阳台上的灯光亮起。
她应该是发光的。
*
南知意给季江茹打了电话,给她说了这次月考的成绩。
“那你们是不是要开家长会,妈去给你开。”季江茹在电话那头,语气挺欢喜,南知意的成绩从来没让她操心过。
“不用,妈。”南知意在这边翻着古诗小册,“反正家长会就那么回事,该怎么复习我心里有数。而且学校也没说什么时候开家长会呢,没准不开呢。”
“要是开的话,你给妈妈打个电话。”季江茹那边有点疑惑,“之前附中一考完试就马上开家长会了,你这个学校倒是不慌不忙的。”
“嗯,那也要等学校安排嘛。”南知意看了看时间,“快十二点了,妈你快休息吧。”
“你也早点休息。不要睡太晚。”
“知道了。”
挂了电话,南知意合上古诗手册,把台灯扭亮了一度,从书包里抽出一本空白的活页本来。
☆、二十七块钱
《小债主她挺嚣张》
觉总睡不醒/文
期中考试的试卷是学校各科老师现出的,成绩出来以后,第一是没有人再质疑南知意的成绩有水分,第二是大家不得不重新对岳海来了一轮新的审视,学神就是学神,不考则已,一考还是第一。
王山海在班主任中算很年轻的,在带毕业班的班主任里,就更是后辈。
现在班里突然出了个学年第一第二的南知意,他整个人工作劲头都不一般了。
尤其,王山海发现,南知意同学的带头作用不是一般的强。
在学校天天上课就是睡,考试大题几乎和全部空白的沈西洲,自从和南知意做了同桌,这次考试进步了30名。
前桌的郑繁星物理一直不及格,这次居然打了67分。
照这么下去,他觉得十一班摆脱年级最差班的帽子指日可待。
这次考试的平均分和10班就差了1.5分。
王山海拿着学校发下来的家长会通知决定,这周五开家长会的时候一定要重点表扬一下这三位同学。
*
几天下来,沈西洲也还是不知道他同桌为什么不高兴。
南知意很明确地告诉他,并不是因为他成绩考得差而生气,现在沈西洲去问她问题,她还是给耐心地讲,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是他发现,小同桌最近更忙了,下课的时候也在写写写算算算。
午休之前,各班老师就已经把家长会的通知下达给了每位同学。
毕竟是高三学年第一次家长会,重视程度可想而知。
还没等南知意考虑清楚要不要告诉季江茹的时候,南云的电话午休就打来了。
“意意。”南云电话那头乱糟糟的,大中午的就在应酬,“你妹妹说你们要开家长会?”
“是。”南知意踢着地上的石子。
“我去给你开,开完了咱们一家人一起吃个饭。”
根本不是商量的语气。
“吃饭?”南知意反问了一句,“随便吧,我都可以。”
南云在外应酬,没冷下脸来训她,电话就这么挂断了。
她是真的无所谓,从小到大,南云就没给她开过家长会,南知意拿准了这次他还是嘴上说说。
*
果不其然,家长会那天,南云没来。
下午四点,班长和学委两个在走廊接待已经到来的家长,南知意和沈西洲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仿佛都从彼此的脸上读到了几个字。
-好巧,我家也没人来。
王山海觉得很惆怅,他最想表扬的两个孩子,家长居然都没来。
几乎每个家长进来都会往南知意这边看一眼,时间长了,南知意觉得自己脸皮都快让人看薄了 。
她歪了歪头,问沈西洲,“我脸上粘东西了吗?”
“没有。”沈西洲答。
“那他们怎么都看我?因为我长得太好看了吗?”南知意小声嘀咕。
沈西洲沉默了几秒,眯起眼轻声说:“是挺好看的。”
趁家长会还没正式开始,沈西洲用指节敲了敲南知意桌面,又歪向门口一边,做了一个“走”的姿势。
南知意弯着腰和沈西洲从后门溜了出去。
出了教室,南知意才知道为什么进来的家长们都往自己这边看。
学年的排名在走廊上也贴了一份,前三名甚至还加了粗,自己的名字在两个一班的学霸里夹着,那个高三(11)极其显眼。
教室前面就贴着座次表,家长们找自己的位置时,也特地留意了一下这位考了665分的沈同学到底坐哪。
几个想趁着家长会和王山海商量把孩子往前调座的家长都不好意思开口了。
人家学年第二,就坐最后一排,还犄角旮旯。
照样比第三名高10分呢。
*
11班这个楼是副楼,旁边就连着艺体生上课的体育馆和琴房,最东边还有几间画室,比主楼矮了一大截。
南知意自打来了实验,就没上过体育课,体育馆那边一次都没去过。
沈西洲看她一直往那边瞅,“想去看看?”
南知意点点头。
实验虽然艺术生不多,但学校倒是壕,体育馆大不说,连琴房都有六间。
南知意码着墙,一间一间张望过去。
只有一间没锁门。
女生穿着高二的校服,钢琴凳只坐了一半,马尾辫,瘦削的身子,背挺的笔直,手搭在琴键上,还没开始弹。
南知意突然觉得这个身影似乎和记忆力的谁重叠了。
又不清晰,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女生没注意外面的动静,指尖落下,琴声响起。
南知意做了个嘘的手势,和沈西洲对着口型“快走吧。”
走远了一点,南知意回头朝那间琴房看过去,“听着曲子挺难的。”
“贝多芬,第五号钢琴奏鸣曲。”沈西洲回头看了一眼,嗓音散漫,淡淡的薄荷味儿,“是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