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礼这时候也注意到了裴玉卿的脸色,也感觉自己刚才的话有些重,刚想说几句宽慰的话,裴玉卿就跑出了房间。
她想去追,手抬在半空好一会儿,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话也卡在了喉咙里,终于还是收了回去。
她如今在裴正眼里是个死人,若是贸然在裴家露面,恐怕会被裴正察觉到。
被裴正知道,她就走不了了。
“姑姑等你的好消息。”姬礼最后拍了拍槲栎的肩膀,将希望寄托在自己这个侄子的身上。
槲栎没拒绝,但也没有答应,只是凝着一双蓝色的眼睛。
裴玉卿一路小跑,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上传来的不适,就算是冷气惯进口鼻,喉头腥甜,他还是继续跑着。
他如今满心都是燕秋的安危。
这夜,裴家的这位小公子扣开了宫门,扬声要见长公主。
守卫见过他,虽然诧异裴侍君怎么突然到了宫外,却还是好好领着人去了江华殿。
就算长公主已经多日没有召见过裴侍君,隐约也有失宠的意味,但是碍着他身后的裴家,也是要给几分脸面的。
燕秋被宫奴叫了起来,还是睡眼惺忪的模样,一边穿衣一边听宫奴说,“裴侍君在殿外求见。”
因着裴玉卿的脸色太过煞白,似乎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宫奴才冒着惹燕秋不快的风险禀报。
她猜想裴侍君在长公主心里还是有一定地位的吧。
裴玉卿不是回裴家了吗?如今宫里那位还是假扮的。
燕秋心里有疑问,止住宫奴为她穿衣的手,脚下生风,直接走到了主殿。
能走到江华殿,已经是裴玉卿的极限了,他如今已经没有了力气,只能瘫坐在大殿的中央,眼睛也没有了神采,就像是一只随时要碎掉的瓷娃娃。
燕秋见到他这幅模样,不禁出声。
“玉卿?”
看到燕秋,裴玉卿勉强露出一个微笑,眼眶微红,“殿下 ......”
话未说完他便好像被抽空了力气,直接倒了下去,却是再也没有起来。
☆、利用
因为上次在主殿和燕秋闹了不快,王璟书也是有脾性的,叫他低声下气一次便够了,所以也不自讨没趣硬是凑到燕秋跟前。
他不明为何燕秋突然态度大变,甚至对别人投怀送抱。
一想到那个柳清臣,王璟书就觉得碍眼的很,这人完全不像他父亲柳尚,整日里只知道跟在燕秋身后,而且从他的眼睛里,王璟书看到了他对燕秋的情意。
前世他便是燕秋的驸马,这世也一定会是他抱得美人归。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看着面前精美的吃食,就会不自觉的想燕秋有没有用饭。
他问布菜的宫奴,“殿下如今在哪里,可有用午饭?”
宫奴放下最后一道菜,恭敬的回答:“长公主如今正在裴侍君那里,裴侍君昨日昏倒了,长公主一直在他院子里照顾。”
宫奴不敢抬头看王璟书的脸色,怕自己的话惹恼了这位王七郎。
先头传闻裴侍君失宠,长公主钟意这位王家七郎,甚至要封为驸马,如今却是没了动静。
“裴侍君?”王璟书有些疑惑,裴玉卿不是早就出宫了吗?如今宫里那位是燕秋派来假扮的,又如何会深夜求见燕秋。
难道是燕秋安排的?
宫奴又补充了一句,“昨夜裴侍君的面色不太好,长公主担心,这才去探望的。”
昨夜裴玉卿忽然昏倒,可是闹出了好大的阵仗,太医院的太医全部都被召到了江华殿,彻夜亮着灯。
王璟书放下筷子,“既然裴侍君身子不适,那我去看看他。”
裴玉卿躺在床上,床帘遮住了他煞白的脸,光是看投下来的影子,便觉得瘦弱极了。
才出宫几日,就仿佛瘦了一大圈,一碰便只能感觉到骨头。
“到底怎么回事裴侍君的毒不是解了吗?如今怎么会这个样子?”燕秋板着脸,语气不善的问老太医。
老太医跪在地上,惶恐的低下头,忙不迭道:“回殿下,裴侍君身上的毒的确是解了,如今的情况,许是因为裴侍君打娘胎里落下了不足之症,毒虽解了,却伤了根基......”
大殿里,气氛阴沉,在内伺候的宫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惹恼了长公主。
燕秋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太医院众太医,虽然怒上心来,但是还是记着皇家的礼仪,没有发出来。
这些人忙活了一晚上,也没能让床上的人醒来,但是一夜的忙碌下来,不光是太医,就连她的眼尾也有掩不住的倦意。
这夜的灯火通明让她不禁想起了曾经,太医们也是跪了一地,因没有救回母后,求饶声不断。
她知道不该迁怒这些人,最终叹了一声气,“都起来吧。”
太医院的太医们纷纷相视,见老太医起来了,这才相继起身。
“都下去吧,玉卿喜静,由本宫亲自来照顾他。”
燕秋的声音低哑,透着湿意。
“是。”老太医领着早已疲惫不堪的太医们退出江华殿。
燕秋贴身侍候的宫奴瞧见她这个样子,心疼极了,忍不住上前低声道:“殿下,您都一夜没睡了,裴侍君要是知道您这样,会心疼的。”
燕秋微愣了下,失魂落魄道:“本宫不敢睡,本宫怕他跟母后一样,只要本宫一睡,就会......”
宫奴也是陪了燕秋多年,自然知道当年先皇后是在长公主的睡梦中去的。
长公主从先皇后身侧醒来,便想唤醒先皇后,却怎么也唤不醒。
看来昨夜裴侍君的样子是吓坏了长公主,如今裴侍君这幅模样,瞧着也挺让人心疼的,和像极了当年先皇后临终的那一幕。
“你说,本宫是不是真如当年那些老臣所说,是天生孤煞之人。”
当年燕秋出生,因为眸子怪异,一些老臣污蔑她非先帝血脉,甚至请求要将她处死。
钦天监更是推算她为天生孤煞之人。
宫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殿下是福泽深厚之人,才能一步一步走到今日,裴侍君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转而道:“奴要不先去给殿下煮些吃的,垫垫肚子,要不然也没有力气照顾裴侍君。”
燕秋也有了些饿意,点了点头。
诺大的宫殿这时候就只剩下她和裴玉卿两个人,她撩起裙摆,坐到了床边,俯身去看裴玉卿的脸色。
不知道是有几日未见了,少年的容貌还是如此的好看,面上还有细小的绒毛,还是带着几分稚气未脱。
等行了弱冠之礼,长成了风度翩翩的公子,不知会迷倒多少洛阳城的女儿家。
若是以前,燕秋可能会起了同情心,将人留在自己身边,可如今她也时日无多,恐怕以后也护不住身边的人。
若是没有重生,她也许就遇不上裴玉卿了,前世他如何结局,燕秋也记不住了。
总归应该是比他活的长。
当年如此疼爱自己的父皇母后,如今双双长眠于地下,她捧在心尖上的弟弟,最后把刀对向了自己,她的枕边人,也死在了战场上。
难道她身边的人,都要背叛她,离开她吗?
“殿下...殿下...”裴玉卿忽然发出痛苦的声音,眼睛也缓缓睁开。
“本宫在。”燕秋道。
裴玉卿抓住她的胳膊,声音沙哑,带着急意,“殿下...有人要偷您的......您的...”
“本宫知道,你先别太激动,槲栎都告诉我了。”
裴玉卿的睫毛微颤,眼睛里浮现出疑惑的神色。
“你且安心养着身子,等你身子好再说,本宫再不济也是长公主,也不是任人宰割的脾气,要相信本宫,本宫不会有事的。”
燕秋为裴玉卿整理了耳边的碎发,轻声细语哄着他。
裴玉卿醒来的时间不长,不一会儿又昏睡过去了。
燕秋用过宫奴呈上来的膳食,便叫人传召槲栎。
槲栎抱着剑站在院子里,接到传召立马他就赶了过来,看见燕秋从里面出来,上前行礼。
燕秋看着他紧绷的背,叹了一声,问道,“槲栎,你想回家吗?”
槲栎一愣,答道:“殿下在哪里,哪里就是槲栎的家。”
“本宫知道你的心愿,槲栎,你可知为何本宫的眼睛与一般人有所不同吗?”
燕秋的手放到了眼睛处。
因为这双眼睛,她从出生后便饱受争议,受尽辱骂,甚至差点就要被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