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可要梳洗?”王璟书的嗓音较之昨日明显多了几分可闻的沙哑。
“叫人进来吧。”燕秋的喉咙也有些沙哑。
宣和殿内,一脸怒意的燕询忍不住掀了书案。
“又有几个人投向了阿姐!他们原本是说效忠朕,效忠大魏的!”
原本王仁盛也是站在他这边的,没想到却把自己的儿子送进了燕秋的身边,分明就是两头讨好的意思!
而他手下原先效忠的官员也跑了不少,全部都归附了燕秋的阵营。
说到底,他现在除了王仁盛这个墙头草,也就是封家还忠心可靠,放眼望去,其余竟无人可用!
“陛下莫急,如今的形式对陛下还是有利的,长公主毕竟是女子,若贸然篡位会遭天下唾弃的。”
坐在一旁的先生沉吟道。
但是他的脸色也很沉重。
谁能想到长公主虽是女子之身,但行事却如此雷厉风行。
原本以为她栽在了男人的身上,可那位备受宠爱的裴侍君中毒她却不闻不问,丝毫没有影响她处理政事的进度。
对于许公才的处理却能循循善诱,一步步的打乱了他们的计划,甚至到最后牵着他们的鼻子走。
刑场上射杀许公才,也是不得已为之。
不愧是那个女人的孩子。
可惜那个女人却不能像她的孩子一样。
“不知微臣上次给陛下的药,陛下可给长公主服用了?”
“阿姐对我有了疑心,恐怕不会轻易喝我给的东西。”
说起这药,他还记着燕秋以前的好,不想伤害她,又问,“先生,那药真的没有问题吗?”
“那是自然,微臣何时骗过陛下。”先生笃定道。
燕询看着先生,垂首点头,“我会找机会的。”
先生又开始那套说辞,“您才是大魏唯一的正统,是否能阻止长公主走向不归之路一切都看您的了。”
“朕明白。”燕询握紧发白的指尖。
这边江华殿里,燕秋梳洗完,便屏退了宫奴,坐在镜台前自己上妆。
燕秋瞄着眉,随口说起, “本宫答应为季樱赐婚,你说本宫应该给她找个什么样的人家。”
“殿下决定就好。”王璟书为她插上一根簪子后,便待在一旁,书也不看了,盯着她上妆。
燕秋也不知为何,被他注视着就容易脸红。
但是这赐婚的对象,她却想到了一个人。
“宗室里的适龄男子不多,南康郡公算是一个,今年二十有二,模样周正,还未娶妻,家中有爵位,富贵无忧。”
王璟书眼神一动,“知道的那么详细,殿下莫非也心动了?”
燕秋闻到他身上飘出来的莫名醋意,好笑道:“我这是在说正事,自然是要了解的清楚一些。”
燕秋看着镜子中妆容精致的自己,满意的放下眉笔。
“其实你与季樱解除婚约也挺好的,王丞相心太大了,但是找的亲家都不是他能掌控的,顺安侯表面上瞧着是个安分的,而宁朔郡公,怕是迟早要有异动。”
鉴于王仁盛是王璟书的亲生父亲,燕秋没有直呼他的名字。
从政事方面看,王仁盛一直是个墙头草,靠着燕询还想着巴结长公主,结了与宁朔郡公的亲事,在武将方面有了依靠,文臣方面不满自己如今的地位,便又盯上了顺安侯。
若真叫王仁盛有了这两门亲家,到时候情况恐怕会更复杂。
前世她被囚禁在江华殿,依稀间便听有宁朔郡公谋反的消息,这也是燕询急着要从她手中谋取皇城护卫军兵符的重要原因。
宁朔郡公拥兵自重,且手下的军队常年与凶悍的胡族交战,勇猛非凡。
他之所以愿意将女儿岐国县主嫁到王家,也是存了在朝中扩展势力的心思。
燕秋说这一番话,也是想让王璟书逐渐明白如今朝中的形式,想一点一点教会他如今所做的事情。
王璟书明白她的心思,点了点头。
自从王璟书被留在宫里后王仁盛就诸事不顺,原先许多跟随他的官僚突然之间疏远,陛下对他也一直不冷不热。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自己的二儿媳怀孕了,有了王家的骨血。
如今岐国县主怀孕将近四个月,王璟瑜才将这消息告诉了王仁盛,这一点让王仁盛有些不满。
但是岐国县主一旦诞下王家的孩子,也就代表王家与宁朔郡公的联系愈发不可分割。
可没想到王璟瑜却说,“儿子已经半年没有入过容佩的房间了。”
☆、孩子不是你的。
“这个孩子不是你的?”王仁盛瞳孔紧缩,惊呼出声。
眼前长身玉立的二儿子,与他激烈的反应截然相反。
王璟瑜沉默回应。
早在岐国县主初诊有身孕的时候他就想来告诉王仁盛了,但是再见到他之后却改了主意。
如今岐国县主的胎也大了,贸然落下的话对她也有生命危险。
但是她肚子的孩子不光只是一个生命,还有用处。
王仁盛的老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像只老狐狸一样开始计量起来。
就算岐国县主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王家的,但是只要王家的人不说,岐国县主也不会把这样不光彩的事情往外说,这个孩子依然可以成为联系王家和宁朔郡公的纽带。
原本岐国县主嫁入王家,自己这个二儿子的态度便是淡淡的,除了新婚那夜被他锁在婚房里过了一夜,之后许久都不在岐国县主那儿歇上一晚,却也不见纳上一房美妾。
王仁盛知道岐国县主泼辣的性子,也知道她闺阁时期做的浪荡事,更知道岐国县主一点面子都不给王璟瑜。
但是王璟瑜这些都忍下来,对于这个孩子,瞧着也没有多大的反应,看来也是能忍下来的。
万事都有解决的法子,王仁盛这边想好了办法,就看王璟瑜的态度了。
“吾儿,这件事你怎么看?”
“容佩肚子的孩子不是儿子的,这一点希望父亲明白,其他的全靠父亲做主。”
王璟瑜好像丝毫不在意妻子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原本王仁盛还以为要对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费上好一番口舌,没想到这番话却让王仁盛非常意外。
试问天底下哪个男人能忍受妻子给自己戴绿帽子?
但是王璟瑜和岐国县主的婚事是由父母双方做主的,二人并没有多少感情,王璟瑜自小便是听话体贴的性格,想必也是看出了其中的关系,这才表现出满不在意。
想到这,王仁盛的心里居然对这个儿子产生了一些愧疚之情。
当年这个儿子决意参加科举,可却在半路上被他派人拦了回来,逼迫他与岐国县主完婚。
他如今这个丞相的名头已经给他带来了无数风波,不能再让他的儿女们再踏入这诡谲难测的朝堂了。
王仁盛自认为为儿女们铺好了路,可保他们一生富贵,可却没有发现,他安排的一条条路,早是当年他最痛恶,甚至视为一生耻辱的路。
“瑜儿啊,为父知道你心里的苦,你为王家的付出为父也看在眼里,你放心,为父会为你纳几房美妾的,你不想去县主那里也没有关系,她的胎我会派人去照顾的。”
“你也明白如今的局势,以大局为重,不像书儿那般叛逆,为父甚是欣慰啊。”
王仁盛这话说的冠冕堂皇,若是王璟瑜不认下岐国县主肚子里的孩子,或者起了想要拿掉这个孩子的心思,王仁盛恐怕也会逼着他认下。
王璟瑜看着眼前惺惺作态的父亲,温和的笑了笑,什么话也没说。
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笑容里包涵了多少这些年来的苦楚。
他自小便饱读诗书,满腹才华,本和友人一起相约参加科举,盼有一日能高中,做一个为百姓做事的好官。
外界都说当今丞相乃奸相,左右摇摆,玩弄权术,不惜以自己儿女的婚姻用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王家的儿郎各个都是顶好的,可父亲都为他们订下了一门家世高于王家的婚事,皆成为了他权势路上的垫脚石。
三弟自小便习武,盼有一日能上战场为大魏争光,击退侵扰大魏百姓的异族,性子直率活泼,是兄弟中最为反对父亲这番做派的。
可父亲为了让他乖乖听话,派人挑断了他的手筋,让他成了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废人,最后被压着娶了一个将军的女儿,从此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一句话也不同别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