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花花皱了皱眉头,小哥哥油盐不进,“这事老师管不了”,嘴上嘟哝着,双手合十拜了又拜,“就住一晚上,求你了,我可以住地板,也可以住院子里。”
莫如风却不管她说什么,上前就要拉她出去,小姑娘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抱住他的腰就是不松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喊:“我爸精神不好,他欠钱不是一次两次了,而且他经常打我,他刚才就要找绳子捆我,呜呜”。
莫如风楞在站立了几秒,似乎在想陶花花话里的真实性,陶花花见缝插针,抱着他的腰的手又摇了摇。
语气里委屈加哽咽,“我不是随随便便跑到陌生人家里的,我知道你叫莫如风,也知道你自己住在这,前面就是我家,我真的害怕,我不敢回去,我妈妈带着哥哥走了,家里就只有我爸,他要是把我送走,法律还没等管他,我就......”
七分真三分假,一把鼻涕一把泪,越说越觉得自己凄惨,“你放心,我平时在学校最低调了,也没有朋友,我肯定不会跟别人说认识你的。”
“你先松开我”莫如风借着月光看见小姑娘露在外面的手臂和脖颈下面的青紫,语气也不似初见时生硬。
陶花花惊喜的扬起笑脸,问:“你同意了?”
“你不怕我?我曾经把人的手指剁下来喂狗,也曾经把人的脑袋砍下来,就像皮球的那种,还曾经......”
“那都是他们瞎说的”陶花花咽了咽口水,学校里很多关于莫如风的传说,关于他的伤疤,关于他杀人逃到这里躲着的,但是陶花花知道传言不可尽信,“你不是这样的人。”
黑暗里的院子很安静,静的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过了不知道多久莫如风嗤笑一声道:
“我这就一个屋子,你睡地上,也没有洗脸洗澡的地方,明儿一早,咱俩分开走,谁也不认识谁。”
莫如风觉得自己有病,看着她梨花带雨的小脸,明明知道做戏的成分更多,却狠不下心推她出去。
很多年后当莫如风再谈起当年在靖城镇的时候,问陶花花如果住在那里的不是他怎么办,陶花花笑着大手一挥,谁住那找谁被,要都没人就钻网吧门口沙发待一宿了,被莫如风按在床上好一顿教育,那些都是后话。
陶花花不敢再看莫如风的脸色,一阵风似的冲进屋里,随便挪一床被放地上就穿着衣服躺下去了。
跟进来的莫如风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熄灯睡觉,这是陶花花十三年来睡得最好的一次,被子上有清冽的薄荷香味。
就是还没到情窦初开的年纪,陶花花依旧羞红了脸,幸好是在黑夜里,外面没有鼾声如雷,也没有陶强喝醉酒后的咒骂声,一觉到天明。
这边陶强从屋里拿出来绳子,却发现陶花花早就不在院子里,气得七窍生烟,追出门大喊,谁拐了自己的命根子。
隔壁老陈家的打开门笑着说:“我要是你家闺女早跑了,陶老二,要我说你就还钱吧,那胖子可不好惹,你家花花多漂亮啊!可惜了。”
陶强气的当下什么也说不出口,拍拍屁股回了家。
早晨的靖城镇,忙着上班的上班、送孩子的送孩子,有着急忙慌出早餐摊的,也有一早没事遛狗遛弯的。
晨雾蒙蒙里混着钢筋水泥的土腥味和青草香,陶花花站在莫如风家门口前深吸一口气,总觉得这样多活的每一天都像是偷来的。
陶花花以为陶强一晚上没逮住她,肯定会来学校。
所以她小心翼翼的四下观察,慢吞吞的靠近校门,学校里的陶花花,没有跟莫如风撒娇打滚的样子。
谨小慎微,不轻易交朋友,也从来不得罪人,只是带上大框眼镜挡住水汪汪的大眼睛,默默学习,她想上高中,她也想读大学,可她没有钱,她不敢随便出去玩,也不敢胡吃海喝,甚至不敢买一条喜欢的裙子。
那是在很多年以后躺在窗明几净的卧室里,陶花花不敢想的样子,在应该肆无忌惮挥霍青春的时候,她把自己活成了一朵没有保鲜日期的壁花。
“是她吗?就是她!”
体育课下课一帮女生把陶花花围住,推推搡搡,为首的是毛小毛。
陶花花认识,她弟弟在镇上读小学,毛家孩子多,她也不受重视,曾经陶花花还觉得她俩差不多。
升初中之后,毛小毛火速跟镇上网吧里那些坏孩子交好,烫头、抽烟、喝酒,镇中学不是重点,鱼龙混杂。
老师们大多是下面几个村子出来的,也懈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很少会管。
因为知道,更是无奈,要是反抗就没完没了,不如就让她打一顿消消气算了,陶花花心里叹口气想着,昨晚陶强打的还没好,如今新伤加旧伤,又没有多余的钱买药。
“怎么不敢说话了,你爸欠我爸的钱,还敢去抢我弟弟的钱!别以为赔钱就没事了。”
听着毛小毛的话,陶花花嗖的抬起头,问:“赔钱?”
“装,接着装!”
毛小毛不像是说假话,陶强转了性子,听着明显是好消息的陶花花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她太了解陶强了,如果没有更大的利益,他是不会轻易保全自己的。
毛小毛看着傻愣愣站着,仿佛丝毫没把她放在眼里的陶花花,气不打一处来,招呼小姐妹就开始拳打脚踢,陶花花也不反抗,被推倒在地上蹭一脸泥也不擦,好像陷进了自己的世界里。
莫如风看到的时候就是这样一番情景,一群人拉着陶花花又踢又打。马尾披散了下来,遮住巴掌大的白皙脸颊,双眼无神。
衣服裙子在地上摩擦出泥印,手臂更是旧伤未好添新伤,也不作反抗,也并没有大声呼救。
只一动不动的被打,倒是下嘴唇被牙齿硬咬出的血印子说明了她的隐忍。
莫如风未作过多停留,只身去了教务办,原本教务办的老师不肯管闲事,但是又听说不管要出人命,到底是学校,出了人命总是不好。
才不情不愿的把毛小毛她们喝走,莫如风远远的看着陶花花自己撑着地站起来,也没有走过去,他不是做慈善的,只能帮到这里了。
陶花花这边疼的龇牙咧嘴,身边的同学却无一人上前,她也并不落寞,世风如此,昨日陶强打的不过是些青紫,这帮人却踢出了伤口,她站在冰凉的水池前面,不知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有尽头。
想着想着,她使劲用凉水拍了拍自己的脸,她要振作不能胡思乱想,她一直不相信妈妈会丢下自己,她要考出去,要找到妈妈,要问问她为什么这些年音信全无,为什么要扔下她带走哥哥。
这么想着,又有了动力,赶紧冲了冲水,跑回教室。
第三个喜欢 找老公就是不能怕山高水长
放学的时候,陶强来接陶花花,看见她脸上的伤也没有多问,而是笑嘻嘻的要去接她的书包。
一脸谄媚的搓了搓手说:“闺女放学啦,老爸接你啦,给你买了最爱的烧鸡,咱们爷俩今儿晚上喝两盅。”
陶花花瞟了他一眼,侧身闪过他伸出来的手,攥紧书包自己朝着车站走,陶强也不尴尬,依旧乐颠颠的跟着她,笑嘻嘻的说:“闺女,你爹给你找了一门好亲事!”
陶花花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我才 13 岁还没到 14 呢!”
陶强搓了搓双手,“人家不嫌弃你小,再说也没说现在就要嫁,总要等到你初中毕业嘛。”
陶花花长出了一口气,“又是欠谁钱了?”
陶强听了这话,也不笑了,脸一板,“什么叫欠钱!你这女娃怎么跟你爹说话,除了你亲爹,谁能为你这么打算?。”
说着看了看四下无人,又咽了咽口水,小声说:“是镇长家的小儿子,虽然上面有哥哥姐姐,但是镇长他们家都极其疼爱小儿子,镇长你是知道的,咱们这里最大的官了,你要是嫁过去,愿意给咱家两万的彩礼,你爸以后在咱们镇上就能横着走,你不知道他们家有房,还有那些个车,都叫不上来名字,过去地主家少奶奶也就这日子了!诶,你个死丫头你去哪?”
陶花花不再听下去,快步闷头自己往家走。
“我告诉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我是你爹!”背后传来陶强的喊声,这四个字都快烦死陶花花了。
亲爹就得无条件服从,亲爹就得给他收拾乱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