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寂陌主张送点值钱的,或者直接红包;苏弦点点头,转头又觉得太俗气没心意,想要把种的这些花拿去给他们布置现场,却让林寂陌笑话了一番:这些花长得稀稀拉拉,还不够摆一桌的!
质疑人品,苏弦可以忍;质疑她种的花,苏弦不能忍了!
她发怒捡起剪掉的花叶子朝他扔去:“说谁稀稀拉拉,你再说一遍!”
林寂陌挨了一身泥叶子,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你来我往地,两人斗了好一会。空下来的间隙,林寂陌终于提起要紧事:“你姐都结婚了,你啥时候结?”
“我怎么知道什么时候结,你在想什么我又不知道!”苏弦闷头整理花瓶,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我在想什么?我想什么你能不知道么?”林寂陌正色瞪她,“你要的婚前培训我都做了。……我的厨艺最近可是大有长进。你别告诉我,你吃了这么久都没留意吧。”
婚前培训?那日他们躲到酒店里,她无心的一句话,他都记得了?……苏弦突然心里一暖,一时失语,竟然忘记该说什么。
可林寂陌却会错意了:他以为她对他没信心。两人住到这岛上已许久了,她居然对他还是没信心!这可把他给急着了:“你刚回来的时候,我说了那多话,你别告诉我都没听见吧?”
是了。她刚回来时还是一具石膏像。林寂陌并不知道她还能回来。他以为她死了,不管不顾地他说了很多心里话,能说的不能说的,他都说给她听了。
他初见她时的心情;他失忆后见她的心情,他发现王子跟她走很近时的心情,和他再度记起一切时的心情……。
那时她动不得,说不得,但心里是感动的。如果当时可以回答,她一定会说“是的,我愿意”,她一定会张开双臂拥抱他。
可后来,她听见他提及了苏簌树;提及很长一段时间,他将她当作了她。
情绪在一瞬间哽住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还好?那个苏簌树,是他心中很重要的人。如果哪一天,他们再度重逢了,林寂陌还会这么爱她么?
她会被踢出局么?
她不晓得,她也不敢想。这一幕太恐怖了,她甚至从心里开始害怕。……直到听他说,他去了她的墓地,她死了。她心里才放下一块大石。
有些释然,又有些怅惘。
在他们关系更进一步后,她会隔在中间妨碍他们么?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而她永远斗不过一个死了的人。
亦或者,是她思虑过多了?时间可以冲淡一切,林寂陌终将会把她忘记,而她才是他携手一世的枕边人。
不要急,不要慌。苏弦看着对面目光灼灼的林寂陌,暗暗掐了下掌心:人生还很长,她还有很多的时间,她等得起,她也耗得起。
第50章 有人
将手里的郁金香修剪完,苏弦抱着满满一瓶花塞给了林寂陌:她让他把它们放餐桌上去。林寂陌很听话地去了。
他本来走得好好地,苏弦也开始收拾脚下的稀泥、叶子,可凭空突然听见林寂陌大叫。——显而易见,门后面出事了。
苏弦心里一慌,便本能地遁墙而入:敲门、开钥匙实在是太费时间了,她不敢耽搁太久,直接进了房内。
花瓶在桌上好好的,林寂陌坐在地上狡黠地冲她笑。苏弦想不了太多,直接过去看他的手脚:“受伤了?”
“没。”林寂陌挤挤眼睛,“我很久不见你变法术,都快要忘了你以往神气的样子。”
——所以就在里面装神弄鬼,看看她的本事还剩多少,想要她表演一番是吧!
苏弦本来一阵心悸,拼尽全力闯进来,却不曾想被人骗了。她怒目圓瞪,不由得挥拳要去打他,两个人正斗着呢,突然客厅有声响。
是一张椅子倒了。
“有人?”林寂陌奇怪地嘀咕了一声,“阿三不是说,岛上除了我们谁也没有么?”
踢踢踏踏地,似乎有很沉重缓慢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挪到很远地地方去了。苏弦林寂陌两人出来,只听到余声,人迹却是一点也没见着。
或许是,花匠园丁上岛来了。
苏弦毕竟是个女人,心中还有些戚戚焉;反倒是林寂陌环着她的肩,抱一抱,出语安慰了会,她才稍稍放心了。
这并不是最后一次出现古怪。
林寂陌最近总觉着岛上有两个苏弦。一个每天与他朝夕相对、嬉笑打闹,一个每天默默尾随、暗中观察。
这种说法很荒谬。一开始林寂陌也觉着自己神经,可接连发生几件事后,他自己也拿不定主意了。
那天他锄花田伤到脚。苏弦一惊一乍地回屋去找酒精棉和纱布,他一个人坐在花埂上等苏弦归来。……血留的并不多,过得粗鄙一点的人,可能酒精消毒、涂点药就算了。可在心上人眼里,这点小伤比天大。苏弦一定要拿纱布给他缠起来。
可这纱布并不好找,苏弦翻箱倒柜,好半天都没寻到。反而时不时地问一下他。
冬日的风干冷而凛冽,哪怕只是一点微风掠过花丛,人们也能明显地感到刺痛。
林寂陌就被一阵微风刮得偏过了头。
……花田的另一头,角落很深的地方,似乎有人影从那跃过了。它走得很匆忙,与其说是路过,不如说是逃走。而看那步履蹒跚的样子,好像年纪很大了。
老人?
难道是哪个落魄的长者,看这宅子体面,进来偷东西了?
林寂陌诧异不已,本打算过去看看,却发现它刚开始待着的位置,赫然放着一卷纱布。……纱布?是给他的?他们一直在大张旗鼓地找纱布。
那就不是来偷东西,而是来看望他的。
——这是什么情况,好心来看他,却又不想见他。这么藏头露尾的,不合常理啊。
这岛上视野开阔,按理来说,任何上岛的人都不会避开他们的眼睛。有谁会来看望他,而又避开他呢?
林寂陌捏着纱布,歪头想了一会。还没想出所以然,苏弦回来了。她看见纱布一下轻松得很:“原来你早拿到了,还以为要裁块布给你呢。”
林寂陌并没有接她的话,反而朝湖湾的地方指了指:“好像有个人,躲到那边去了。”
“那边有人?”苏弦难以置信地往哪里走了几步,“那个地方藏不了人,你是不是看错了。”
林寂陌后来到那湖湾边走了一圈。诚然,这湖湾一望便可尽收眼底,着实藏不了人。那是自己看错了?将哪里飞来的大鸟,当成人了?
他找不到答案,也说服不了自己,只能当自己眼花了。
他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可往后的几个月里,他越来越觉得,这岛上住了不止他们两个人。
初雪的清晨,他和苏弦两人还在呼呼大睡。冬季的被窝仿佛一个囚禁魔咒,谁也不想解开这封印。……于是,晒在户外的床单被雪花一点一点浸湿了。
冬季的床单被浸湿以后,烘干极为困难。而此刻洗衣机又坏了,想要一块干的床单,恐怕要大费周章了。
两个状况外的人,蒙在被子下面哈欠不已,只露出一双眼睛。
窗外的天空,因为下雪的缘故,有一层白蒙蒙的光。窸窸窣窣地,外面走廊似乎有脚步轻轻走过,一阵风吹过,苏弦看见晾在走廊的床单扬起来了。
——奇怪,床单不是晾在走廊外吗?谁给收到走廊里面了?
苏弦伸头从卧室往外看,门口的一面穿衣镜上有人影掠过:似乎是个上年纪的女人。她只看到她的背影。
是她帮忙收的么?岛上来人了?
一个兜头风吹过来,苏弦脖子里落了点雪,她又迅速地缩回房间,钻到被窝重新睡了。有什么事,等起床再说吧。
她这样糊里糊涂,一门心事睡觉。林寂陌却警觉起来:岛上一定是来生人了。
可昨夜他跟阿三联系,他说这两月来岛上没有船只靠近、也没有安排生人上来啊!——是哪里弄错了?
明明是有人的,可却千方百计避着他们;明明是在关心人,为什么却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
林寂陌翻身起床,到厨房抄起一柄菜刀出去了。初雪中,蒙蒙的有人影在前面,似乎一面在偷瞧他,一面又害怕避着他。
这一回,他看清了。是一个白发老人,皮肤已然褶皱长出老年斑,但眉目却是和蔼亲切的。她的衣衫有些单薄,在户外一定是冷的,可她却怎么也不肯靠近屋子,到户内暖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