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行回去吧。
姐姐和阿三到了另一个房间。苏弦安静地在林寂陌对面坐着,像一个重罪疑犯一般被审视。她知道,林寂陌有很多疑问,他并不完全相信她。
该怎么办呢?她要告知真相么?
……她要林寂陌关上了门。--此刻距离天黑已不再远,她叮嘱林寂陌:“待会无论你看见了什么,都不要慌张,也不要宣扬。如果你能答应我,我就告诉你全部的秘密。”
林寂陌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近一个小时后,姐姐苏合打开门。
房间里只剩下呆若木鸡的林寂陌,苏弦已不见踪影。而林寂陌对面,赫然多出一尊女雕像。没人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林寂陌一言不发不理会任何人。阿三一头雾水地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咦,苏弦怎么不见了。她刚才有出去吗?……还有,怎么多出一尊石像?”
对妹妹了若指掌的苏合一眼便看出端倪,拉着阿三赶紧离开:“有事明天说,大家都要休息了。”
林寂陌几乎忘了自己还有丑闻要处理。
他中了邪一般盯着苏弦,嘴里念念有词,一连好些日都不间断。很快,阿三也跟着知道秘密了。
连着苏合,一行人围坐在一起,将事情前后捋清楚,一致觉得问题关键在苏弦出事的那个溶洞和猫头鹰咕咕身上。门口还堵着一帮媒体,他们没法出门寻溶洞;于是大家把注意力放在咕咕这边。
“这些年它什么启示都没给?”林寂陌难以置信地问苏弦。
苏弦两手一摊:“没有,我能想的法子都想了。咕咕不会说话,你只能猜出它高兴和不高兴,至于它想说啥,什么态度,……大多时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臆测。”
一定还有其他的法子。
阿三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好一会,如幽灵一般想起一个东西:“吉普赛女郎的巫术?有没有听说过?”然后不等大家回话,自顾自地竹筒倒豆子:“吉普赛女郎中流行一种巫术,将一堆字母倒在山羊面前,山羊拣出来的字母就是吉普赛人的诅咒、打开机关的密码、解决问题的关键所在。”
“可咱们没有山羊啊。”
“对,咱们这是猫头鹰。”
苏弦和林寂陌这么顽固不化,终于把姐姐给急了:“西风东渐、活学活用不知道吗?--怎么就一点不知道变通!”
平日里苏合喜欢跟阿三顶嘴,但当到了节骨眼上,苏合不是一般地支持男友,立即去食品柜里搜出几盒字母饼一股脑地倒在咕咕面前:“有些字母重复好几次,多倒几盒。”
一堆人围着咕咕看了一下午,等到它把最后一块字母饼吃完,四个人齐打伙地泄了气。--啄得真干净,连地板都不用擦了。
这一夜的月亮,明亮中带着红。
苏家两姐妹和林寂陌阿三四人,坐在阳台上,看着月色有一搭没一搭的喝酒、嗑瓜子。苏弦虽是石像身,但因许久不曾这般安静地看夜空,恍惚中竟然也觉得享受。
很多人喜欢呼朋唤友、前呼后拥,而苏弦喜欢独处。
阳台上的四人,尤其她和林寂陌,有一种天涯落难后的惺惺相惜。他卷入大案受尽攻击;她身怀异象求助无门。
人生真的很奇怪。当你拥有许多、努力维系各种荣华时,反而辛苦;当一切尽失,两手空空只剩一具皮囊时,反而轻松。
没有那么多的虚荣要顾及,没有那么多的关系网要周旋,躺在月光下,就可以无忧无虑地睡去;就可以自在地融化在月光与风里。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或许也很好吧……
石像苏弦端坐在红色月亮下,恍恍惚惚,如睡着一般。
林寂陌接了一个电话,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他往僻静处避了避:“你确定?”电话那头传出声音:“千真万确。”
挂掉电话,他回头看不远处的苏弦。……此刻她已是具石像,动也不动。
林寂陌在正对面坐下,看着她的脸,万种情绪涌上心头,到嘴边却说不出来:真的是你么?簌树?--她的掌心还留着那块相似的疤,她也是个左撇子,起初他以为是雷同误会。可后来查出的巧合过多,他不再敢说是误会。
方才电话里来信,苏簌树一家仍住在这个城市,不知什么缘故,还曾改过一次名字。虽没查到具体叫什么,未告知后期她是死是活,可查到这般地步,林寂陌已认为苏弦就是苏簌树。
这世上有这么巧的事么?--不能吧?
晚间的风有些凉,他披了条毯子坐在她旁边:“好好的一姑娘居然变成石像,这些年真是难为你了。”
他酒喝了几瓶,有些微醺,夜色一浓,慢慢便靠石像肩头睡了。肩上的毯子慢慢滑落,冥冥之中又被人拽回来,重新替他盖上。
林寂陌清楚地知道没人在他们旁边,……是石像帮他扯回来的。
“有劳了。”他口齿不清地道谢,继续睡成一条狗。
第12章 听见的心音谁是黑衣人
这一夜,苏弦突然听见一些奇怪的声音。
以往变成石像,她也会听见一些声音:晚风吹过城市、孩童磨牙呓语、草丛中的蟋蟀声、八点档热播剧……。
可这回听见的却是不同。
“老妈没发现!还好薯片藏在被子里,不然就挨骂了。”“这狗天天狂吠到半夜,怎样才能毒死它呢?”“隔壁那贱女人,又带新男人回来。我要看紧我家死鬼才行。”
像人在说话,却又不是人说话。……确切地说,是他们心底不会告之于人的声音。
很亲切吧。在家被冤枉挨打了,心底怨恨诅咒父母的话;考试时被给了低分,偷偷骂监考老师的词汇;亦或者,暗恋过的校草校花,一个人臆想时的告白。
谁都有秘密。只要自己沉默不说,谁也不会发现。真好,哪怕面对面,谁也不会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幼年时,学说话用了几年;可长大后才发现,学着沉默闭嘴,需要几十年。……不想多事、不想惹麻烦,就要学着闭嘴。
人家犯错露怯了,最好别说,否则会被记仇报复;自己不懂不会不忿,最好也别说,否则会露马脚授人以柄。
……可这么好的一个习惯,这么多难以告人的秘密,却轻易地被苏弦听了去。
这可怎么办呢?要不要做些什么?
苏弦不晓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第二日,天空破晓。苏弦睁开眼,听见楼下绿化带的喧哗声:谁家的宠物狗死了。听着人群中大呼小叫,似是被人投毒。
苏弦突然想起昨夜听到的声音:难道是昨晚的那个?
她抬眼环视一圈,附近已聚了小区不少邻居。她凝神一听,那个昨晚想毒死狗的正躲在人群后,心底暗自嘀咕:“真死了?貌似没被发现。还是赶紧走的好!”
看着他将离开,苏弦正欲上前阻拦。却不巧听到各种心思,那些安慰宠主的、看热闹的貌似都另有所想:“养狗不拴绳,这下遭报应了……”,“总算死了,上回咬伤我家宝宝一毛医药费都没赔我。”“大早上的堵在这,影响我上班!”
这显然与她预想的差太多,这条狗在小区并不怎么受欢迎。--那到底要不要拦住投毒者呢?她一晃神,那人便走得不见踪影。
知道的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苏弦看着众生心口不一的各种表演,突然倍感压力,佯装不知情,扭头去买早点去了。
这世上最辛苦的应该是哑巴吧?知道内情却缄默不言,实在是一种负担。
她回家又撞见了林寂陌。
林寂陌偷瞟她几眼,心里嘀咕的话赫然被苏弦听到:“一到晚上就成了石头,这女人算女人吗?中看不中用,还不如买个充气娃娃!快三十了我还要装纯情!”--这小子背地里打她的主意!打主意也就算了,还这么不干不净的!
苏弦大怒,一脚踹到他膝盖,痛得他抱膝摸了好久:“干嘛这么凶!”
“你心里有数!一肚子坏水!”苏弦骂完扬长而去。留下这小子一头雾水:“啥意思?……难道我方才想的无意说漏嘴了?”
门口的记者突然咋咋呼呼地撤走了。
阿三出门一打听,霓雅公主风口浪尖召开新品发布会。……楼梯遇袭案并未落锤定音,眼下是采访当事人的好时机。
和一贯的方针一样,公主对遇袭一事缄默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