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什么时辰了?”
话音刚落长安城里的梆子声落地,隔着里坊传过来。苏岑一声声数过去,不禁大惊失色,竟然已经亥时了。
李释就这样在马车上足足守了他两个时辰!
“你怎么也不叫醒我?”苏岑心里愧疚难当,宁亲王日理万机,他这一睡也不知道耽误了李释多少事。再一看,马车上的案几上还放着几摞折子,隐约可见内里朱红,已经批阅完了。
李释抻了抻被苏岑压麻了的筋骨,“我也睡着了。”
苏岑没有点破,心里念着李释这马车虽大,真在里面待上几个时辰人估计也憋坏了,刚要起身,却被李释一把拉了回去:“吃饱了睡足了就想走?”
苏岑还没清醒,顺口说道:“还没吃呢。”
李释将人一个顺势压在身下,先在唇上浅尝辄止了一下,品味一番,忽然笑了:“不急,我喂你。”
苏岑一句抗议还没说出来就被封住了唇,李释迫不及待地给人宽衣解带,最后还是觉得慢,索性大手一挥,裂帛声脆。
方才他批阅奏章,一低头都是那副安静恬然的样子,睫毛随呼吸轻颤,唇红齿白,他忍了又忍才算没把人直接拉起来就地正法了。
兴庆宫门外的马车吱吱呀呀响到半夜,最后人是被一床锦被包着送回寝宫的。
再问想吃什么,苏岑一口狠狠咬在人肩头上,还吃什么吃,他都被喂饱了。
第194章 拶刑
原本以为方才在车上已经让老狐狸尽兴了,回到寝宫的大床上,苏岑身心倦怠地伸了个懒腰,本来就是虚虚掩着的锦被一散,一副莲花肩头就从里面露了出来。
苏岑没注意到一旁的书桌后有双眼睛轻轻一眯,低沉醇厚的声音随之响起,“子煦,倒杯水来。”
苏岑探头出来看看茶室,又看看了书桌上一门心思赴社稷的宁亲王,心道主子就是主子,喝杯水都得别人伺候着。
掀开锦被往里瞅了瞅,衣服左右是没有了,环顾一圈也没有什么能蔽体的物件,眼瞅着李释又要皱眉,苏岑索性一撩被子下床来——衣服又不是他脱的,遮遮掩掩的倒显得他心中有鬼、不够磊落了。
茶刚沏了一半,苏岑察觉身后有动静,还没来得及回身便被人顺势压倒在茶桌上。
茶汤倾洒,茶韵弥漫,李释就着苏岑的手把那洒了大半的茶水引到嘴边,啜了一口,笑道:“果然是好茶。”
苏岑拧过头来骂了一声“老狐狸”,眉眼凌厉,尤其打眼。李释捏着那副瘦削的下巴迫使人抬起头来,紧接着那口茶就被渡到了他口中。
古朴素雅的茶室被搅乱一通,清素淡雅的茶水被洒了满地,两个人交抵着、缠斗着、迎合着,颠倒晨昏,翻云覆雨。
结束时夜已过半,两人交颈而眠,密不可分。
第二日苏岑当真又起晚了,一手拖着朝服一手拿着发冠爬上了李释的顺风车,临上车还欲盖弥彰地对祁林解释一通,总而言之就是:他这是近日操劳累的,绝不是什么纵欲过度,被人干的下不来床之类的。
祁林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伶儿也还在睡着呢。”
苏岑一脸愤懑地进了马车,心中腹诽,哪天他要真成了宁王妃,第一个一定先把祁林赶出去!
手忙脚乱地在车里穿好衣裳束好发,抬头一看,李释也正靠着绣衾闭目养神呢。心里不由又洋洋得意起来,看来这纵欲过度的也不止他一个人。
听见一旁没动静了,李释抬了抬眸,点了点桌上一个挺精致的盒子。
苏岑凑过去掀开盖子一看,只见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盘糕点,都是长安城里叫得上号的,有些还都是热乎的。
苏岑随手衔了一块玉带糕,入口清甜,香而不腻,不由笑问:“你这都是什么时候买的啊?”
李释:“你睡觉的时候。”
苏岑:“……”
吃饱喝足了之后,苏岑那点儿睡意也被打消的差不多了,眼看着宫门将近,突然直起身子道:“我想问你件事情。”
其实这话他昨天就想说,或者说,昨天即便李释没去宫里救他,他也是要去兴庆宫的。只是昨夜两个人小别胜新婚,干柴烈火气氛正浓,他没张嘴,李释也没给他张嘴的机会。
李释睁眼看了看苏岑,片刻之后点了点头,“问吧。”
苏岑一条腿跪坐在绣榻上,身子向着李释所在的方向倾了几分,“我想听你详细说说当年受降城之战的情况。”
李释也就是愣了一瞬,接着问:“怎么,跟你的案子有关系?”
苏岑点头,“田平之被害就在受降城之战前后,他只是一个入京赴考的仕子,却牵连了几方势力要杀他,甚至还牵扯到宫中人物。我现在也不确定这两件事到底有没有关系,所以才想听你详细说一说,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中的关联。”
这话问的有些僭越了,李释身为一个王爷,根本没必要陪他操心这种小案子。但李释也就仰头回忆了一番,接着便不紧不慢道来:“那时候新岁刚过,京中突然传来消息,父皇病重,召我紧急回京。经过多年对抗,突厥主部大势已去,边关情况尚且稳定,我确实也没有继续待在那里的必要了。当时是正月底,军队还在关外,我带了一队人取道受降城入关。当天夜里,我们驻扎在受降城外三十里的河滩上,没想到突厥剩余的部落突然集结,大举进犯大周边境。”
“突然进犯?”
李释轻轻捻了捻手上的扳指,“当时的情况确实有些反常,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突厥属于游牧民族,每一个部落都有自己的首领,时常因为领地和水源问题内部争斗。当时他们最大的部落阿史那部已经是七零八散,其他人当时应该正忙着哄抢阿史那的地盘和推举新可汗,没想到他们怎么就突然就团结一心起来了。”
苏岑眉头紧皱,时至今日回想起来他仍能感觉到不寒而栗。大军压境,而李释仅带了那么一小队人马,数十倍乃至数百倍的兵力压制,好些人估计看一眼腿就已经软了。
苏岑伸手去握李释的手,指尖冰凉,“为什么不走?”
打胜仗不容易,但在图朵三卫护卫下逃出去还是很轻松的。而且他身负圣旨,就算真走了也没人能说什么。
可他为什么不走?
李释后仰在坐塌上轻轻闭了闭眼,温暖敦厚的掌心在苏岑手背上拍了拍,“我走了,身后的百姓怎么办。”
明明那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苏岑心里却猛地抽痛的厉害。
大周立国之初为了休养生息,主张不修筑长城,因此边界不明,好多大周子民都在关外安居。也正因为少了这道防线,受降城更是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一旦失手,突厥入主中原就此一往无前,后果不堪设想。
他以前总怪李释视人命为草芥,这一刻却突然希望李释能自私一些,不要那么胸怀天下,不要总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可他早已用事实给了他答案。
所以李释在回京的路上毅然抗旨,退守受降城,与身后的大周子民共进退。
这一守就是一个月之久,错过了与自己父亲的最后一面,还错过了什么……只怕就再也无人知晓了。
宫门将至,李释适时停了下来,将一应艰难困苦和严霜冰雪都截了下来,冲苏岑道:“对你有用吗?”
苏岑咬着牙关点了点头,留下一句“我晚上再过来”,逃也似的掀开车帘走了。
苏岑掐着点到了大理寺,点完卯便直奔大牢,要提审昨天从宫里带出来的小太监。
小太监经过一夜休整,气色已经恢复了不少,也有了力气狡辩,一口咬定自己的手是帮楚太后修剪花草伤的,从来不认识什么小六子。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伤口断口锋利,绝不是什么修剪花草伤的,而且新鲜依旧,明显是近日才成的。可是断指没找到,就好比少了一层证据,苏岑甚至找了章何过来指认,奈何人还是撒泼耍赖,死不承认自己当初传过那道密旨。
狱卒们一个个面露为难之色,好不容易抓到的人,却死活撬不开嘴,换了谁守着这么一块铁疙瘩都得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