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把剑,素叶与行文道的瞳孔都猛地一缩。这么多年不见梦一尘佩剑,原来是使用空间法术将它藏在了袖子里。抽出剑后,梦一尘手指轻轻抚过剑柄上的竹叶,突然笑了,喃喃道:“折翼,折翼,师父,您可真会取名字。”语罢,他慢慢举起长剑,将剑尖再次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不要!”素叶再顾不得许多,冲上去紧紧抱住梦一尘握剑的手,拼命向外拉,“梦仙士,你可千万别干傻事!梦仙士,你听得到我说话吗?梦仙士?!”
“不要叫我梦仙士!”梦一尘含混地吼道。
“好,不叫,不叫,那叫什么?尘大夫?可你也不姓尘啊,叫尘哥哥?一尘哥哥?”素叶语无伦次地没话找话,试图转移梦一尘的注意力,“尘哥哥,你答应我要教我诗词歌赋的,你可不能食言啊!还有剑法,剑法我也要学,你舞剑那么美,一定要教给我,不能小气哦。”
“不……不舞剑……不能……碰剑……”
“为什么不能碰剑?”
“剑……脏了……血……剑……杀人……不对……”梦一尘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听不见了,但素叶却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果然!梦一尘宁可以血画符都不肯驱鬼挣钱,就是因为他无法面对曾经举剑杀人的自己。
“好,不舞剑,那我们把剑收起来,好不好?”
“好。”梦一尘竟像个乖孩子一般,听话地将折翼重新收回袖中,素叶终于放下了心:“尘哥哥,你画画好棒,是谁教你的呀?”
“大……师兄……他……更棒……比我……棒多了……”
“哦,那是谁教你弹琴的呀?”
“也是……大师兄……都是……大师兄……”
素叶想起梦一尘前一天提到的“我识人不清害死了两位师兄”,不敢再追问下去,便又换了个话题:“那尘哥哥的师父是谁呀?也这么厉害吗?”
“师父……最厉害……师父……是……掌门……乙山派……顶梁柱……”
“哦,那尘哥哥还回乙山派吗?”
“不回了……不能回……回不去了……师父……生气……不要我了……大师兄……也不要我……回不去……”梦一尘突然将头埋进素叶怀中,呜呜地哭起来。
素叶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抚着他的长发,低声安慰道:“尘哥哥不哭,回得去的,一定回得去的,哥哥别哭。”
梦一尘则如一个思念家人的孩子、一个漂泊无依的旅人,哭了很久很久,直哭到他体力不支,才沉沉睡去。
等他再次睁开无神的双眼时,已经是第二日傍晚了,素叶除了摘了几颗野果充饥外,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帮他擦去脸上的泥垢与泪水。
“素姑娘?你怎么在这儿?这是哪?”宿醉的头痛让梦一尘大脑一片空白,掌心中温暖的小手更是让他茫然无措。
“尘哥哥,你还记得昨晚的事情吗?”
“尘……你叫我什么?”
“尘哥哥呀,你刚刚才同意我这么叫你的,不会这么快就反悔了吧?”素叶一脸淡定地撒着谎。
“我……我有吗?刚刚……刚刚我都说了什么?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看太阳都要下山了你还没回家,就出来找你,然后就发现你一个人躺在林子里半睡半醒。你听到我叫你‘梦仙士’后发了好大的脾气,死活不让我叫,所以我就改口叫你尘哥哥了。”
“呃,对不起啊,不该对你发火,没吓到你吧?”
“没有,我哪有那么胆小,况且尘哥哥叫起来也更顺口。”
“我……我还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了,讨论完称呼你又睡了一小会儿,然后就醒了。”
“真的?没说别的?”
“真的没有啊,尘哥哥还想说什么别的?”
“没有,只是问问罢了。”
看到梦一尘明显放松下来的神情,素叶知道自己撒谎是对的:“那,尘哥哥,你睡也睡了,脾气也发了,可以回家了吗?”
素叶口中的“家”让梦一尘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好,让你跑这么远来找我,真是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是我刚才路上摘的野果,尘哥哥你尝尝。”
在他们身侧,前两日放的喜鹊纸鸢正凄凄惨惨地挂在树杈上,牵着纸鸢的棉线将天上仙人的圣洁温雅与人间凡子的苦痛挣扎混在一起。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一人手里抓着一颗红彤彤的野果,在金色的夕阳中并排走在铺满金色落叶的小道上,一同走向他们在浮萍上搭建的新家。
朝夕相伴
回到住处之后,两人的生活似乎什么都没变,又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这微妙的变化不仅仅是那个让梦一尘每次听到都脸红的称呼,还有素叶对他更加亲昵的态度。
“尘哥哥,今天你教我画画好不好?”
梦一尘刷完碗,刚从厨房出来便被素叶扑了个满怀,急忙反手抱住她,以免她摔倒:“好,那今天就教你绘画的初级技巧。”
客厅里,平时用来吃饭的木桌被素叶擦得干干净净,中间铺着洁白的宣纸,右侧摆着粗细不等的毛笔,左侧则摆着一个茶壶和两个茶杯,茶叶的清香从杯中溢出,令人心旷神怡。梦一尘闻到气味,忍不住摸索着端起茶杯尝了一口,一股苦涩的茶香瞬间直达心底,素叶泡茶的手艺真是突飞猛进!
放下茶杯,梦一尘开始耐心地为素叶一条条讲解绘画要领。素叶全神贯注地听着,这是她前世做梦都想要了解的世界,这是她每次生辰都要祈求的宝贵机遇。经过一整个下午的讲解,素叶已经可以画出圆圆的鸡蛋了,梦一尘看不到她的画,素叶便拉着他的手抚过宣纸,跟他讲自己在哪里落笔,落笔多重,墨色多深,梦一尘听完后再一一点评纠正,两人配合得十分默契。
“画的不错,你学得很快。”在素叶成功画出第三个圆鸡蛋后,梦一尘忍不住赞扬道,“你缝了一上午衣服,又学了一下午画画,累不累?晚上想吃什么?”
梦一尘醉酒那晚,跟随了他十年的白衣在树干上划出了一个大大的口子,由于衣料老旧,破洞周围的棉线也都迅速分散开,导致衣服彻底无法修补。以往遇到这种情况,他都会直接去成衣店再买一件,可这次素叶却坚持要自己做,说是自己缝制的衣服更合身,梦一尘拗不过,只好依着她,只是他对这针线活一窍不通,不得不将所有的重任都交给素叶一人。素叶兴冲冲地拉着梦一尘来到裁缝店,买了一块上好的月白色布料,回家后甚至都没有拿尺子为他测量,单单凭借肉眼的观察便迫不及待地开始缝制。
“我不累,这算什么。晚上吃些清淡的就行。”
“素姑娘,你肉也不吃,鸡蛋也不要,天天只吃蔬菜,该不会是在给我省钱吧?”梦一尘终于道出了心中的怀疑。
“没有啊,”素叶一脸无辜地答道,“我是真的不爱吃肉,鸡蛋经常吃会腻的,偶尔吃一次就好。”
梦一尘摇了摇头,暗自决定不管素叶说什么明天都要给她包一次香菇鸡蛋包,改天再烙几张牛肉饼,这孩子身体长这么快,只吃菜叶子可不行。
待梦一尘进厨房做饭后,素叶轻车熟路地溜进他的卧室,将他藏在柜子底层的衣物全部抱出来,开始认真清洗。梦一尘为了阻止素叶替他洗衣服,经常故意不把换下的衣服放进木盆里,或者只放一些短小的,可素叶与他朝夕相处,对他每日该换下多少衣服、哪些衣服都一清二楚,发现木盆中衣服数量不对后便会亲自去他卧室寻找“赃物”,让梦一尘十分无奈,也不知道这执拗的性子是跟谁学的。
“素姑娘,别洗衣服了,快来吃饭。”梦一尘听到客厅角落里哗哗的水声,便知道她肯定又搜到了自己藏匿的脏衣服,顿时一阵头痛,同时心中微暖。
“马上就来!”素叶将拧干的长裤挂在晾衣杆上,迅速跑回客厅,“哇!这是娃娃菜吗?这菜叶金黄金黄的,好漂亮!”
“尝尝看,看你爱不爱吃。”
素叶夹起一片菜叶放入口中,随即由衷地赞道:“好吃!”
“那你多吃些。”
“尘哥哥,你这做饭的手艺和谁学的啊?”
“我来浮萍镇之前住在西关山上,一位热心肠的大娘教我的。”说起贾大娘,梦一尘唇角微微上扬,不知贾大娘今年的苹果酒酿好了没有,贾石肯定又长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