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冷的黑夜还要在路上摆卖,我的心中一片柔软,便停下脚步随意挑了些大草莓。
“这是丹东草莓,好吃着,我便宜一些,你多买几个。”
行,水果嘛,我常吃,很快就能消灭,便向商贩大叔叔买了两斤,哇,沈阳的水果好贵啊。马苕很自觉地付钱,我的手机里有个小账本,回到酒店房间后便把平摊的费用转付给马苕。
马苕不肯接受。
-你必须要接受,你不收钱,咱们便不要一起旅游。
微信显示,转账被确认接收。这才对嘛。礼尚往来,钱账分明,这友情才能维持长久。
第二天,我们跑到了沈阳附近的棋盘山。棋盘山里有一个新办的冰雪世界,大楼般宏伟的冰雕十分精致好看,冰船,冰天坛,冰城堡,冰滑梯,游乐雪道,游人不少也不多,排队十来分钟便可以轮上,大人小孩都玩得流连忘返。
我在户外玩了小半天,越站越冷,却非要排队再玩那巨大的冰滑梯,身上冷得瑟瑟发抖。马苕抓着我的手往他的外套里伸。咳咳,我一个女孩子家把手伸到人家男生胸部里揩油,这不太好吧。正当我尴尬地不知所措时,忽然发现马苕的胸膛里很热乎。
他这人的心脏运动跳跃得很热烈嘛,竟然生成了这么强劲地热能,还让人觉得烫手。
“我在衣服里面贴了一块暖宝。”马苕一脸得意。对哦,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个法子!老把手放别人胸前总是不大好意思,我灿灿地收回手,刚好也轮到我上滑梯。
好快乐的一天。
傍晚,两个人又跑到西塔美食街,这会要吃烤鳗鱼烤五花肉。马苕不喜欢肥猪肉,我换了肥牛,烤得贼香,往他面前晃荡,他尝了一小口,说好吃,便来抢食。
夜里,我把这两天的照片分享到自家微信群里。妈妈赞我的同事把我的照片拍得很好看,其实我的拍照技术也很不错的,只是没有意思把男同事的照片发给家人,以免发生不必要的误会。
第三天,是此次旅程的第二站——长春,订住的酒店旁边是长春南湖。零下十度的南湖成了冰湖,湖上围起了溜冰乐园,可以租溜冰鞋在冰面上玩。马苕嫌弃店家的溜冰鞋脏旧,我才不管他这种矫情,穿了溜冰鞋便往冰面上转。
以前倒是在广州玩过旱地滑轮,没想第一次在冰面上用冰刀滑冰,居然很快能适应。马苕最后说服了自己穿上那些脏旧的租借溜冰鞋,从后面跟上。几个小孩子看见马苕,都兴奋地围着他看。马苕很无奈,小心翼翼地在冰面上踱步。我悄无声息地靠在他身旁,轻轻地拍了拍他,他马上左摇右晃,手抓住我一只胳膊,总算稳住了重心。
“你不是说常常去阿尔卑斯山滑雪的吗?怎么到了长春就水土不服?”我笑嘻嘻地瞧着他那副抓着我手臂不放的紧张劲。
“那是滑雪,这是滑冰,是两个不一样的运动。”他还分辩。
本来可以在冰上肆意飞舞地我,硬是拖着一个高大个子在龟速慢行。边上有钢条扎就的雪橇,滑冰功力不济的人可以推着它在冰面上稳妥地前行。我指了指雪橇,马苕坚决摇头,倒是两只手换成了一只手抓着我的手不放。我一脸苦哈哈,瞧着天色不早,便找吃的祭五脏。
酒店四周几乎没有商店,我们听从酒店服务生的建议打了个出租车往红旗街上去觅食。大概是刚刚滑冰的恐惧还没驱散,马苕依然紧紧地抓着我手不放。两人一同跨进红旗街上的商业广场,行人不住地向我俩看。我有点不自在,正要挣开马苕的手,听他指着一间食店,说:“我们吃披萨吧。”
我咽了口口水瞟了眼另一边的羊肉鲜锅,用了半秒的时间说服自己陪他去吃披萨。马苕看到披萨店里的芝士披萨,顿时两眼发光,好像看到了久没碰面的老朋友。芝士是挺好吃的,可吃第三勺便觉着腻口,幸好店里有炸鸡烤肉和牛肉炒饭。
吃罢晚餐,两个人迎着严寒散步回酒店。马苕依然抓着我手,这让我不大自在,心咚咚地直跳。回到酒店走廊,我连忙掏出门卡进房间,留下一脸似有很多话要说的马苕立在原地。
我呼了口气,觉得脸上奇烫。上学的时候收到过情书和礼物,但只要耐着性子冷处理,对方得不到回应也就知难而退,可那只是对付同学,对付同事,每天都要见面,这个法子显然有点不对症。我得想一个别的法子,既要拒绝又不伤脸面。这想着想着,竟然睡了过去......
☆、圣诞假期 下
第二天醒来,想了一晚上的话,在看到马苕笑眯眯地递来鸡粥和糯玉米后,便全然忘记把话说出来。我糊里糊涂地跟着他退房间,提着行李坐上计程车。司机问我要去哪里,我愣了愣,才想起今天的行程是伪满皇宫。
“这是谁的皇宫?”马苕眨着充满求知欲的明亮眼睛。
我只好耐心地替他科普一下中国近代史知识。长春的满皇宫是满清末代皇帝也是中国最后一个皇帝溥仪在东北重登皇位时的居所。满皇宫充满了上世纪二十年代中西方结合的建筑风格,在晨光白雪枯黄枫叶的衬托下,让我想起了尊龙的电影《末代皇帝》里的浮华奢侈音乐。
好巧不巧地,马苕今天换了一件长绒西装外套,一条紫蓝色围巾系在脖子上,挺拔的身姿立在满皇宫里,时光仿佛一下子倒流了九十年。我发呆看他的一瞬间,他回过身朝我一笑,说:“你这样看着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我脸一热,心里骂他脸皮真厚,别过头便往花园里走。冬日的阳光撒在身上,十分惬意。我环视身后空无一人的宫楼,忽然无端生出一股哀愁。我们是游客,可以尽情回顾肆意评价末代帝后的波澜人生。可我们自己呢?我们谁也无法预知自己的人生与将来。我们才走了五十步,然后去笑那些走了一百步的人,将来走了三十步的人,大概也会笑我们这些走了五十步的人吧。
身旁响起了手机摄像头的快门声,回过头看,却是马苕。
“你知道吗?我在巴黎曾经看过一个朋友手中的中国照片,拍的是北京的紫禁城,那红墙黄瓦的宫殿太美了。”马苕谈起了往昔,那表情温柔得叫人不能移开眼睛,“我朋友说那是他在中国的女朋友给他拍的照片,还给我看了女孩的照片。然后那天在UIE的总部楼下看到了你,第一感觉你就是那照片里的中国女孩。”
我瞪大了眼珠子,问:“你的朋友叫尼可拉斯?”
马苕点头笑道:“就是那个胖小子。”
世界真是太多巧合了,我哑然失笑。
“那天我到UIE总部的二楼,除了找前台接待,其实是想看看你在哪个部门工作。可当我开始到UIE上班以后,却一直找不到你。直到在网上看到了一段你弹钢琴的视频,我才知道你在中国。恰巧公司有到中国的外派职位,我便申请应聘。”
他轻轻拂开我脸上的碎发,我仿佛中魇一般动惮不得。
“每次看到老方站在你身旁,我总恨不得把他一脚踹开。”
“他......他可是你老板哦。”我呐呐地说。
“老板也不能恃着身份,老是和我喜欢的女孩说话。”他顿了顿,说:“你答应当我女朋友吗?嗯,你不说话就等于答应。”
我正想发言说句什么,嘴巴却让他的嘴唇给堵住了。他的亲吻在我的唇上研磨,我仿佛中电一般在他的怀里沦陷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放开我,我的脸枕在他的怀里,闻到他身上淡而不俗的男香。
“下一站是哈尔滨吗?”他在我耳旁吹气,又亲了一下,看我点头,便牵着我手离开满皇宫。满皇宫的出口是一条很长的蜿蜒街道,我们一手拉着行李,一手牵着彼此。马苕哼着歌,像小孩子一样欢乐。我回头看向身后的长街和远处的高楼大厦,觉得心里也是鼓囊鼓囊的幸福。
傍晚,我们抵达哈尔滨。今天是年末,明天是元旦,街上全是行人,只可惜哈尔滨的城里没有积雪,我们在攻略里推荐的俄式西餐厅吃了一顿除夕大餐,然后在中央大街上溜达。街上越来越多人,年轻人居多。看他们人手举着一条冰棍在户外街上大啃,我们俩也忍不住买了一条冰棍尝尝。
冰棍在零下五度的冰箱里拿出来,啃在嘴里倒也没觉得冷。此时的户外温度是零下十二度,对比起来,冰棍也算是相对温暖的食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