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深捏着那张和离书,薄薄的一张纸却有如千斤重,让他用力到骨节发白,紧张的声音发抖:“以前写的,为什么又拿出来?”
傅云深激动的神情让周静容心中一紧,解释道:“收拾东西,收拾出来的……”
“收拾出来的?”傅云深陡然提高音量,全身紧绷,带着一丝愠怒:“既然如此,这种无用的东西为什么不扔掉,还留着做什么?”
他说着,便将那张带有碍眼的“和离”二字的纸撕了个粉碎。
周静容觉得傅云深的火气来的莫名其妙,顿时也被激怒了。
她霍地站起来,向他走过去:“傅云深,你在质问我?凭什么?该质问的人是我吧,你难道不应该解释一下纳妾的事吗?”
傅云深撕纸的动作骤然停下,缓缓抬起头看向周静容,忽地笑了起来,笑容很是古怪,带着七分怒意三分悲怆:“所以,你是听说我要纳妾,就把和离书找出来,打算跟我一拍两散?”
周静容气结,她不是已经解释了和离书是收拾出来的旧物么,跟纳妾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他认为他可以纳妾,她却不可以因此选择和离?
在她看来,当他有纳妾这个想法的时候,他就已经算是精神出·轨了,就已经进入渣男行列了,就应该被唾弃了好么,还凭什么跟她发脾气?
周静容越想越气,干脆懒得解释,赌气道:“是又如何?”
傅云深所有的情绪都来不及发散,就被这四个字瞬间击碎,一种无力感缠住了他的四肢百骸,唇边漫过一丝苦涩,声音也变得沉滞:“得知我要纳妾,你居然是这个反应,你心里有我吗?”
如果她在乎他,听说他要纳妾之后,难道不应该生气的质问,吃醋的大闹,愤怒的要求他除了她不许再想别的女人么?怎么会一声不吭就准备好和离书,那么冷静理智,随时决绝的抽身,一丝留恋也无。
好像,她根本就不爱他。
周静容错愕的看着傅云深,她原本以为,问“你到底爱不爱我”这种问题是女生的专利,没想到却是傅云深先说了出来,能不能不要总是抢她的台词啊?
周静容没好气的回怼:“那我应该是什么反应?敲锣打鼓的庆贺自己多了一个姐妹?”
她说完,不再理傅云深,复又走回到床边,甩了鞋子坐在床上生闷气。
傅云深在原地默默的站了一会儿,转身慢慢的向门口走去。
直到听见关门的声音,周静容才从床上弹起来,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不可置信的看着空荡荡的房间。
傅云深走了?!他居然没有来哄她,就直接走掉了!
周静容本来还没有那么生气,这下却是被傅云深的举动气的七窍生烟,随手拿起什么东西就狠狠的砸向门口的方向。
傅云深,你大爷的!
莫名委屈的情绪在身体里蔓延,一颗眼泪猝不及防的砸落下来。周静容狠狠的揉了揉眼睛,在心里鄙视自己,没出息!
她气呼呼的又回到了床上,将被子蒙过头顶,睡觉!
夜凉如水,月华似霜。
傅云深躺在书房又硬又凉的长椅上,辗转反侧,无法成眠。
周静容没有来找他,在他的意料之中。想也知道,就她那倔脾气,怎么可能主动低头,他有什么好期盼的?
傅云深心里闷闷的,十分后悔刚才幼稚的举动。
他应该先解释清楚的,他根本就没想要纳妾。原是在鹿鸣宴上,一位官员想与他结亲,得知他已有妻室后,便提出将家中庶女送予他为妾。他已经拒绝了,却不知怎么还是传出了他要纳妾的传言。
如果没有看到那纸和离书,他应当已经同她讲清楚了,但他一看到和离两个字,想着她要离开他,就气到失去了理智。
天知道他有多么不安,他总觉得周静容就像一缕风,抓不住也摸不着,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没有谁能阻止她,也没有谁能留下她。
那种随时会失去她的感觉令他患得患失,极度缺乏安全感,而和离书更加放大了他心中的不安,让他失控。
傅云深懊恼的拍了拍脑袋,责备自己沉不住气。
就算她随时做好了和离的准备,但只要他做的足够好,不给她离开的机会不就好了么,为什么要和她吵架?万一她生气了,真的走了呢?
傅云深思来想去,越想越心烦气躁,蹭的一下站起来,大步流星的向主院的房间走去。
弦歌知道傅云深去睡书房了,遂主动给周静容守夜。
傅云深抹不开面子让人知道他负气离开,半夜又主动回来,便没走正门,而是绕到了后窗,打开窗户跳了进去。
深更半夜,偷偷摸摸爬自己房间的窗户,他也是史上第一人了吧?
傅云深一边鄙视自己,一边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借着月光,看见了周静容安然的睡颜。
傅云深心中郁结更盛,这个小没良心的,把他气的心肝疼,自己倒是睡的香甜!
傅云深俯下/身子,泄愤似的吻住了她的樱唇,用力的咬了一下。
“唔。”周静容在睡梦中发出一声嘤咛,傅云深趁机撬开她了的贝齿。
周静容正在做梦吃烤兔子,鲜嫩的兔肉送到了嘴边,她磨了磨牙,嗷呜一口便咬了下去。
“嘶。”傅云深顿觉一股铁锈味在口中蔓延开来,舌尖处传来的剧痛令他眼泛泪花。
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个词,莫不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吧?
第八十七章 恋爱守则
“啊!”
清晨,一声凄厉的叫声响彻世安院。
周静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眼睛肿的好似被虫子咬了的自己,发出惊恐的尖叫声。
“快,快去拿两条布巾,一条浸冷水,一条浸热水!”周静容慌张的吩咐道。
弦歌应了一声,赶紧依令行事。
雅意担忧的看着周静容道:“二·奶奶,您是不是被蚊虫叮咬到了,唇上也肿了呢。”
周静容闻言,紧张的看向铜镜,果然,她的嘴唇也略显红肿。
她疑问道:“这季节还有蚊虫吗?”
雅意也有些疑惑不解:“一会儿用过早饭,奴婢给您拿药膏涂抹一下吧。”
弦歌很快拿来浸湿的布巾,周静容用冷热交替法敷过眼睛,终于消了肿,这才松了口气。若是她顶着这样一双肿眼泡出门,还指不定被人怎么笑话呢。
她昨晚不就是流了几滴眼泪嘛,怎么会造成这样惨烈的后果?说起来,都怪傅云深那个混蛋!
周静容愤愤的磨着牙,把筷子戳进包子里,狠狠的咬了一口。
嗯?她顿了顿,定睛看了看手里的包子,居然是红豆沙馅的。再看向桌上,红豆沙小圆子,红豆沙千层饼,红豆沙糯米卷,红豆沙百合汤……
周静容愣住,呃,这是红豆沙宴么?
言风极有眼力的观察着周静容的神色,趁着她疑惑的时候上前,积极的帮傅云深献殷勤讨好:“二·奶奶,二爷知道您喜欢吃红豆沙,昨儿特派人去了庄子上摘取新鲜的红豆,一早送上门来给您做吃食呢!”
周静容的表情略有松动,却也没说什么,继续埋头吃起来,只在心里暗暗道,新鲜的果然就是不一样,口感极佳,沙甜美味。
言风没得到回应,也不泄气,默默的退了出去,赶紧去向傅云深报信,二·奶奶可是因为二爷的冷落,哭的眼睛都肿了呢!
周静容吃过早饭,去松涛院给傅老太太请安。
吴氏、傅娇、甘棠等人都在,周静容进了屋子,挨个见了礼。
傅老太太招手示意她上前,拉着她的手叮嘱道:“明儿府中宴请宾客,庆祝二郎考中解元。你和你大嫂可要多多帮衬你们婶娘张罗宴席,也要帮你夫君应酬好那些师友的家眷,谨记自己解元夫人的身份,莫要失了气度。”
周静容一一应着,只当是傅老太太细心叮咛,并没有多想。
走出松涛院,傅娆华追上来,挽住周静容的手臂,安慰道:“二嫂,你别听外面那些人乱嚼舌根,二哥得有你这样的如花美眷,才不会纳妾呢!”
周静容略感惊讶:“怎么连你都知道这事了?”
傅娆华道:“不止我知道,怕是整个浦河县的人都知道了,外面早就传开了!”
周静容不禁大吃一惊,眉头紧蹙,意识到事态发展的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