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澄抿着一抹不大畅快的笑意点点头，在她的名字处盖好章，将文书合起收好，又拨了座机叫秘书将文件送至钟意处：“送到行政办，跟钟总说一声，可以扫描编辑邮件了。”见秘书点头应和着退了出去，林慕澄才松了口气靠在椅子上，言语间略微缓和了几分：“你是要，请几天假歇歇？”
“我总要想想，此后的三个月，我要怎么和他说。”邵希挽稍稍垂了垂眸子，眼底的冷静凌厉顷刻化为黯淡，眉间染上几分不易察觉的忧郁。“…对不起，这件事，我…”林慕澄还未彻底说完，便被邵希挽平淡地摇着头止住话：“林总，我说了，那天是我情绪太急了。如果我在你这个处境，我也会做出和你一样的决定，或许还并不会有你想得那么周全。”
“当然，我自然是更想留在这儿，可你要知道，如果你一直在这里持着合伙人的位置，那么我怎么可能把你取而代之呢？三年，至少我还能看得见三年之后的结果，且这个结果是与我同龄的大多数人求都求不得的一个结果。如果我留下来，我们一直维持现状，那么再来三年、五年、十年，说不定我还只是一个副总。这样的捷径，我应该谢谢你，你也知道，我不是一个会为了感情放弃我想做想要的东西的，所以不用自责。也告诉钟意，不要想太多，好好养养身体。”邵希挽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坦然地笑笑，拿起自己的包离开了林慕澄的办公室。林慕澄眸子里闪过几分复杂，目光移回到电脑上这封已然编辑好的英文邮件，果断地点了发送。
手机的提示音毫无预兆又急促地响在空气里，打破了客厅里原本静寂凝固的空气。陆迟以执起手机略微浏览了一遍，大概都是公司的一些常规提醒，他修长的手指划过音量键，屏着呼吸把手机调成了静音，动作小心翼翼地把手机搁置一旁。
“…怎么了？”枕在陆迟以腿上的邵希挽微微睁开惺忪的睡眼，手上原本因睡着而凝滞着的动作下意识地稍动了几分，指间夹着的书“啪”地一声坠掉在地上。陆迟以见邵希挽已然醒了，弯腰将地上的书够上来，略抿着笑意看她道：“没什么事，就是些公司的例行提醒。倒是你，还说要修身养性看看书，我这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个小时，结果你还没坚持二十分钟就睡着了。”
邵希挽略带着几分倦意，稍稍打了个哈欠，复又疲惫地闭上双眼默然道：“好久没静下心来看看书了，结果一静下来就困得很。”陆迟以温暖的指尖拂过她脸旁的碎发，轻柔地把手指顺进她发间抚着，轻声道：“困了就去睡吧，也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大抵是“上班”两个字稍稍有些唤醒了邵希挽的困意，她眯着眼睛沉默了一阵，缓缓侧过头去看他：“我请假了，明天不上班。”“怎么了？不舒服吗？”陆迟以神色即刻紧张起来，微微蹙着眉问她。从前他总是默认着她是个身体还不错的人，也不怎么生病，后来他才发现是她有的时候根本分辨不出自己是不是在生病，甚至有些时候知道自己生了病也不甚在意，加上她这两年医院进得也有些频繁，所以他愈发留意这些事。
“不是，”邵希挽摇摇头，头从陆迟以腿上抬起，直着身子坐了起来，理了理凌乱的发丝，“就是觉得有点累了，把之前攒的假拿出来用用，休息一阵子。”陆迟以蓦地联想到戚泽和他说过的话，眼底增了几分担忧，抬眸看了看半跪在沙发榻上的邵希挽，略有些安慰鼓励般地扶上她的肩，温声道：“也好，那你不上班了，打算怎么休息啊？是在家里歇一阵子，还是出去玩玩？”
邵希挽眼睛里还带了几分刚睡醒的迷蒙，在陆迟以跟前俯身倾过去，把脸凑在他面前，直直看着那双漆黑深邃的星瞳，低哑着声音似有些撒娇的意味说道：“公司遇到的问题不是已经处理好了嘛，那…你陪我一起放假好不好？”
陆迟以被这猛然袭来的温热呼吸和她极为难得的主动撒娇吓得怔了几分，略有不知所措地眨着眼睛，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剔透眸子，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好，好啊。”邵希挽璨若星河的眼睛里涌上几分欣喜的笑意，咧着嘴笑着看他，然后双手勾上他的脖颈又凑近了几分，在他微凉的薄唇上轻轻印了一下：“谢谢。”
陆迟以深邃的瞳孔里映出几分升腾的炽热和迷离，原本放置在身侧的手搁下看到一半的书，揽上她的纤腰把她的身子勾带到他的臂弯里，缓缓缩短着他们之间原本就不过几厘米的距离，吻上她的唇。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个算得上认真的吻。与顾熔白那般沁人的薄荷香气不同，陆迟以的吻除了缀着那份原本便属于他的白茶清冽，还杂着他一贯的温柔试探和缠绵炽热，他的舌尖轻柔地勾勒着她的唇形，继而袭尽她唇齿间的甘甜，带了几分克制的喘息微微松开她道：“…希挽，你真的没什么吗？”
邵希挽睁开眼，掩饰着那几分不自然的躲闪，垂下头勾了勾笑：“你这个时候还能想着问我这个。”她躲着陆迟以浓烈目光里的那几分探究，起身从沙发上站起来，抿着几分略带羞涩的笑意和颊畔的绯红，朝自己的卧室走过去，扬长念叨着道：“我困了，睡觉了。”
陆迟以眯了眯眼睛，两步跨上去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对着那张带了几分猝不及防惊诧的脸，含着笑低沉着嗓音道：“那你不答我的话…今晚就别回自己房间里睡了。”说完便改了她步子的方向，抱着她走进了自己的卧室里。邵希挽愣了愣，眼底竟浮现出了几分不知所措的紧张来，本能地攥紧了自己的手，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些什么来：“你，你…我，那个…”
陆迟以稳稳地把她放在自己床上，故作了几分魅惑地欺着身子压过去，眼底带了几丝调侃之意，看着她闭紧了眼睛抿着唇，浑身都散发着一种怯怯的紧张，与刚刚主动吻他时的风情截然不同。他不禁笑出声来，然后松开她绕过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躺上去，见她还是维持着那个紧张的姿态，颇为好笑地凑到她耳边道：“行了，踏踏实实睡觉吧，我不会怎么样的，看你紧张的。”
邵希挽闻言，试探着睁开紧闭的眼，见陆迟以笑着坐靠在床头的另一边，一副打趣调侃的表情看着她，脸上骤然升起几分滚烫来，沉默着垂着头坐在那儿。“你说，我们这样坐在这儿，像不像夫妻啊？”陆迟以恍然看着她笑了笑，却让邵希挽转过头去望着他，目光扫过他的眉眼，静静地看了良久道：“迟以，我想，我们出去度个假吧。我想去山顶看日出，去湖畔看落日，去一望无际的苍穹下赏星空月色……”
她碎碎念着的话还未说完，陆迟以便紧紧握住她的手，一双眼睛里满载着认真和温柔：“不管你想去哪儿，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去。我愿意听你讲你的过去，你的家庭，我也愿意记住，你喜欢的和你想要的。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慢慢走，我们也需要足够的了解和信任去继续这段感情，希挽，你会不会怪我来得太迟了？”
邵希挽看着两个人相执的手，又望向那双星河潋滟的瞳孔，忽然一刻觉得所有的担忧忐忑和紧张，尽数化为波澜不惊的安心。
他的手一直扣着她的手，直到把她揽在怀里沉入梦境，直到晨起的光线隔着窗帘投映在他们相拥的静好平和里，他的手也一直没有松开过。
曾经你一直默默地跟在我这道影子身后，直到所有的痛苦不堪接踵而至，你却依旧没有放弃过护着我的念头，那么我既然好不容易握住这双手，便轻易不会再松开。
陆迟以透过晨间初升的光，看着怀里的人安静而规律地呼吸着沉浸在睡梦里，似乎像是追逐着温暖般下意识地朝他的胸膛里靠着，身体在被子下稍稍瑟缩在一起。
他恍然笑了笑，将自己的拥抱又紧了几分，握扣着她的手，复又闭上了双睫，嘴角勾了一抹纯粹满足的幸福弧度。
☆、我是你男朋友，我们相爱，对吗？
十一月，波兰华沙。
仿佛是被一片朦胧的浓雾笼罩着的静寂月光里，她只身一个人走在寂寥无人且空旷的街上，茫然地不知所踪。她四下张望着，心下生了几分莫名的胆怯和恐惧，却依旧努力撑着一副镇静的样子往前迈着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