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想跟他解释,却不知为何,回想着记忆里今早出现得看似合理却又不免突兀的谈澈,总觉得哪里有些说不上来不对劲。这一分心走神全被陆迟以看在眼里,他眸子里微微染上几分不快,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她一声痛苦的闷哼打断。
大抵是她因为思虑得太过认真,脚上的步子乱了几分,一不留神便崴了脚。陆迟以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腰,以至于她没有跌下去,目色焦急地问着:“怎么了?”她隐忍着脚踝上的剧烈疼痛,稍稍低头看了看已然泛红的部位,倒吸了一口气,站在原地舒缓着汹涌刺激着的痛意:“嘶…崴了一下,没事儿。”
而一旁持续着偷窥的三个人可是被这不在计划里的崴脚吓得面面相觑,心底都暗自凉了半截,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这……接下来的计划要怎么进行?如果今晚计划搁置,那单靠这两个既不主动又顾虑重重且自尊心强的人自己走到一起,真的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千米忍住心下的担忧着急,开始在脑海里扫描着自己这些年的恋爱经验和套路技巧,快速分析了一下目前的局势,然后镇定自若地交代着陈千远和钟意:“计划有变。千远,你现在赶紧给前台打电话叫他们送瓶药酒到楼上房间,然后把你调好的那瓶酒和酒杯也赶紧带上去摆上。钟意,你把房卡给我,然后给你老公打电话,让他把准备好的玫瑰香薰直接在房间里点好,灯光调暗。我先去拖住他们一会儿,go!”
钟意和陈千远虽然愣了愣,但也来不及问缘由,只得按照千米分配的各自新的任务,开始争分夺秒地更改原本的“助攻计划”。
陈千远不禁暗自感叹千米这些年的恋爱果然没白谈,凭着专业的恋爱脑和各种类小说的潜移默化,各种狗血桥段已经变成了她身体里的一部分。
原本他们的计划是,钟意把酒撞洒到邵希挽的礼服上,然后顺理成章地由千米带她上楼去换替换的礼服,换好后千米就告知陈千远,陈千远负责把喝得半醉的陆迟以推进房间,他们两个再闪速离开。那剩下这两个人相处一夜,就该坦白坦白,该升温升温。因为陈千远太过了解陆迟以的酒品,知道他半醉后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反而没准会借着醉意吐露真心,可眼下邵希挽这一崴脚,估计陆迟以也没什么心情和机会喝掉他准备的酒。
借着送酒上楼的这个功夫,陈千远也大概捋清了千米的思路,既然现在两个人都有意,或可营造一个浪漫的环境让两个人独处,无论清醒与否,至少两个人都可以去正视这份感情,或许还能借着机会将心底的想法坦诚相待,也不算是辜负他们今天这份安排。
千米这边则是赶紧跑进舞池里,面色急切担忧地询问着伤势,先扶邵希挽坐到一旁歇着缓了缓疼,但陆迟以眼见着她的脚踝渐渐肿了起来,不由蹙紧眉头担心道:“还是去医院看看吧,都肿成这样了。”邵希挽稍稍抬着自己的脚腕,尽量维持了一个静止状态,略微减轻了面色间的痛苦,轻声回应着他:“不用,就崴个脚,用不着去医院。”
千米见状也忙应和着她的观点:“对啊对啊,不用去医院,就是要找个地方…先把扭伤处理一下。我刚刚听钟意说这里有一间永斯专定的行政房,先去那儿歇歇吧,然后我去看看前台服务那里有没有药。”“永斯有定房,我怎么不知道?”邵希挽微微皱着眉,疑惑地看着千米。
“行政的事情不是都是人家钟意负责的嘛,你这天天一心搞业务的,这些你怎么会放在心上呢?来来来,赶紧吧,1808,陆总,这是房卡。”千米脑子转得飞快,有些耐不住邵希挽探究的目光,只推脱着把房卡塞到陆迟以手里,随即便跑去大堂前台的方向。
“诶,你哪来的房卡啊?”邵希挽不解更甚,朝着千米跑远的方向喊着问她,却也没得到什么回应,即便是疼痛牵扯着神经,也不妨碍她的思绪逻辑运转着。
陆迟以倒是只把关心的焦点放在了她的伤势上,动作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腰一点点起身,刚走了没两步,邵希挽便敏锐地感受到脚踝处因移动触碰而直接袭击而来的刺痛,下意识地咬着唇闷哼了一声,面色上显露出隐忍的痛苦。
陆迟以感受到怀里的人骤地一僵,看着那张习惯性忍耐着痛楚的脸已然渐露惨白,心下仿佛感受到一股针扎般细密的刺痛,他二话不说地凝着眉头把她拦腰抱起来,朝电梯间稳步走去。
“你干嘛?这是在酒店,声迟的事才过去没多久,你不怕记者看到了瞎写吗?赶紧放我下来!”邵希挽没料到他这个场合下就抱着她朝酒店客房那边走,眉目间的痛觉下带着几分焦急和不可置信。陆迟以有过一刹的恍惚,似是没料到她隐忍着痛的时候,还能替他忧虑着公司的事情,他沉稳下心性,凝着神色沉声回应她:“我不怕。”邵希挽没想到他竟会给她这样的一个答复,愣愣地躺在他臂弯里惊诧地皱着眉看他,还带了几分迷茫和不确定。
在她印象里,陆迟以一直是一个处变不惊且责任心重的领导者,他一向沉稳淡然,做事情也考虑得周全缜密,更心系体恤员工的不容易,所以她完全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回复。
陆迟以抱着她进了电梯,见她依旧持着一股不明所以的急切目光看他,于是只好温和着声线给她解释着道:“企业交流舞会,男男女女之间多少都会有些亲密动作,如果记者想要做文章,从我们下去跳舞的那一刻就会被乱写,即便我只是扶着你走进电梯,你以为和抱你进来有什么差别吗?更何况,今天的舞会都是凭邀请函进来的,做东的是永斯,即便有少些媒体,也都是和永斯交好的媒体,我相信他们不会拿自己公司的利益去换一篇没什么眼球的娱乐新闻,就算会,你是觉得以我的能力,搞不定他们吗?”
邵希挽渐渐稳定了思绪,顺着他的话思索着,不禁心底暗暗责怪着自己。的确,是她过分紧张了。翟倾曼那件事情,是因为涉及到声迟的声名,更牵扯到她的私事和顾熔白等与他不大相干的人,所以陆迟以不方便出手压制消息。可他毕竟是媒体制作公司的董事长,这些社会关系和管理手腕自然还是有的。她稍稍垂了眸子,弱了些语气道:“对不起啊,是我太紧张了。”
陆迟以默不作声地抱着她走出电梯,径直走去1808开了房门,小心着把她稳放在床上,深邃漆黑的眸子注视着她,轻叹了叹气道:“希挽,你要知道,的确,作为声迟的总负责人,我应该时刻考虑到我的个人行为会影响公司的每一个人,我也知道如果有什么后果会需要公司所有的人为我买单。但今天即便没有我刚才说的种种,我也会做一样的选择。于公,我是他们的领导,我应该承担一切后果,我也有这个能力去处理这件事,可于私,我不想让你再多痛一秒,就算只是崴脚,我也不想。”邵希挽怔怔地看着他眼里的认真,心头莫名涌上一袭暖意,略眨眨眼垂了眸子低声道:“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我就是……”
她微微顿了顿,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她只是这么些年来,已经习惯了去给他自己力所能及的帮助,已经习惯了担忧和他有关的一切。
陆迟以见她犹豫着未说出去,也不急着这一时半刻去坦言什么,他帮着邵希挽一点点褪下她的高跟鞋,随即跑去浴室用凉水浸湿了毛巾,刚想要叠好敷在她脚踝处,却在床头柜那里看见了一瓶药酒。陆迟以有些疑惑:“不是说,千米去问前台要了吗?怎么…这房间里原本就有啊?”
邵希挽侧目看过去,微蹙着眉头思索着,却敏锐地嗅到一丝玫瑰的熏香味,房间里的灯光也是格外昏暗:“酒店这种地方,为了适应统一的客户舒适度,从来都不会放置任何有明显个人喜恶倾向的香型,以免遇到不喜欢或是过敏的顾客投诉。”联想到上来之前的种种破绽,她心下已经大概猜测出了几分。
“你的意思是,这房间是…有人提前布置过的?”陆迟以因当时一心都关注在她的伤势上,并未看出这许多端倪。邵希挽没说话,扫视了一下四周,把视线停留在那个床头柜的座机上,然后抬手举起听筒——果然,毫无反应。她又看了看茶几处显得格外突兀和莫名熟悉的酒,叫陆迟以给她拿过来闻了闻——果然,是陈千远特调的低度酒。因为她一直有胃病,当年痊愈后他也不太敢直接让她喝酒,便时常调出这种低度酒让她适应解馋,结果倒是让他用在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