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迟以的眸光里添了几分复杂,仿佛带着几缕期待、欣喜、失落和自嘲,他深深地望着她低垂下去的脸,轻叹了叹气温声道:“好了,既然你也知道她是我前女友,就意味着你知道我和她现在没有任何关系,即便她有什么事找我,一和情爱无关,二也不需要你躲出去。希挽,我说过,这儿是你家,我们是亲人,所以不管是谁来了,你都没有要出去的道理。”
邵希挽原本有些浮躁凌乱的心情,渐渐被他的温和裹上了一层暖意,彼时在外面所感受到的那些孤独和难过也一点点被他关切的目光融化。她轻咳了咳,不服输地想打破这个略有尴尬的氛围:“那…那你也不知道拦着我点。”陆迟以闻言一怔,不自觉地笑笑摇头:“我拦得住你吗?我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你人就跑出去了。”
邵希挽微微撇嘴,心底却不知为何涌上了几分开心,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了几分。陆迟以见她情绪好了不少,继而眸子里多了几分严厉和郑重,沉着声道:“开心了?我告诉你啊,以后不许再这样了,你知道我打不通你电话多着急吗?深更半夜的,一声不吭,抬腿就跑,你个女孩子家的,出点什么事怎么办啊?”
邵希挽被他这严肃的担心责备给莫名逗笑,淡淡瞥了他一眼:“快三十了被人说是女孩子家的,我都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陆迟以见自己一本正经的关切却只被她抓到这个重点,不由气结,可转念又想了想今天这事也是因了自己,便也不好再责怪她,只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找你什么事儿啊?”邵希挽一边故作自然地喝着碗里的粥,一边眨了眨眼试探着问出心底横着的好奇。陆迟以身子向后靠了靠,悠悠地看着她这副心虚的样子,淡淡笑着坦白道:“她只是来找我要一笔从前给公司的投资罢了,大概是因为要结婚了,急着等钱用吧。我不太喜欢欠别人什么,也不喜欢藕断丝连,所以很早便把这70万加另盈利单放到一张卡里了,原本过阵子打算给她寄过去,结果倒是她先来取了。”
“嗯,心有灵犀了。”邵希挽点点头,把碗里的粥喝干净,从旁边拿了张纸巾抿了抿嘴。“还说没吃醋,酸死了。”陆迟以嘴角缀上了几分和暖的笑意,习惯性地把她的碗收过来,端了几个碟子起身走去水槽洗碗。
邵希挽的动作顿了顿,口中还咬着一把汤匙,眼神里的光影晦暗不明。陆迟以走过来抬手拽了拽她口中的瓷勺,柔着声笑笑:“松口。”她抬眸看了看他,那道温润而磁性的声线仿佛带着什么不知名的咒语,让她稍稍失了神,只盯着他的眼睛听话松了口里咬着的勺子。
陆迟以看着那张精致明丽的脸,怔怔地直视着他的眼睛,微微张了张嘴松了劲,由着他把那把勺子从她口中拿出来,竟莫名觉得这幅画面多了几分媚惑的意味。他的神色也微微凝固住了,缓缓把那只瓷勺从她口中拿出来,注视着那张带了几分水光的微启薄唇,身体不自觉地升腾上了几分燥热。
他略带了几分不自然地眨眨眼,拿着那把勺子和桌子上剩下的碗碟走去厨房,故作淡然地开始刷着碗,用持续喷涌的水流声掩饰着他的剧烈心跳,以及脑海中那几分滚烫炽热的慌乱。
邵希挽依旧呆愣地看着那袭在厨房里忙碌着的修长高挑的背影,面色却愈发凝重了起来,眼底也尽数染上复杂难明的情绪。她不自然地眨了眨眼,脚步略有些仓促地回了自己房间,倚靠在卧室房门里稳了稳自己的心神,微蹙的眉间也带了几分愁容。
原本只是两个互相帮助疗伤的人一起搀扶着生活,却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像两个人过上了日子一般,在谈笑陪伴里多了几丝人间烟火气,悄然变了味道。
她原本觉得,她眷恋的,是亲人间的温暖关切,是怜悯彼此处境的疼惜依靠,可她今天才察觉到,他们两个人之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溢出了几分暧昧的气息。
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女,不会听不出陆迟以那些调侃里衔着的暧昧情意,那些温和语气里暗含的柔软宠溺,也不是看不出他刚刚失神迷离地看着自己时,眼底藏着的炙热涌动。可她此刻发觉了这些,却只想要躲避逃离。
她缓缓踱步坐在床上,微皱着眉头看着浅灰色的床单发呆,愁容里徒增了一缕莫名的自嘲。从前她那么努力想要和他并肩而立,执念了那么多年想着或许和他会有一个可能,为了他从北京奔赴广州。
可在她已经彻底放下他时,且对爱情二字再也没什么美好的期盼和真挚的相信时,对他的心思坦然清白时,她却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了倾心爱慕,看见了心动炽热,看见了曾经她最渴望却求不得的东西,却未在自己心底寻觅到一丝一毫的欣喜。
从前她对他死了心,转过身去不惜一切地重新奔赴向顾熔白的爱里,体会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撕裂痛彻和有始有终的失望绝望。如今她好不容易抚平这道割了两次的伤痕,却发现自己又将陷入一个回头覆辙的境地,即将重启她原本已然尘封于心房深处的感情。
她无比深刻地体会领略过了,第二次重新再爱上一个人的感受,浓烈炽热更胜从前,失望心痛也加倍锥心。所以她不敢了,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有没有开始对他有一点点心动,可她知道的是,她已经开始贪恋他给予的那些心疼爱护,那些属于一家人的温暖陪伴。
她只知道的是,她不愿失去自己难得汲取到的他那点真心,更不能接受自己和他有一天会经历她与顾熔白撕扯时的那个画面。
想得长久,便只能守好自己的心。
狠着心在这一方职场冷冽狠绝了这么多年,她再也没遇到过任何让她害怕的事,无论多么棘手不堪,她都能波澜不惊地一一化解。可无论是谁都行,她都不会害怕失去他们或是变为陌路人的后果,但唯独陆迟以,不行。
她害怕。
☆、不是不想,是我不敢
“路娜,帮我看下一会儿的行程安排,和DL的徐总约的是几点?”邵希挽正对着电脑浏览着眼前的资料,听见几声熟悉的高跟鞋频率,又瞥见一抹湖蓝色,便自然而然地想着是秘书来给她送文件,顺口问了一句计划安排。
“下午两点。”钟意的声音蓦然从她面前响起,让她不由抬眸看了看她,冰冷漠然的寒光顷刻换上了和煦的笑意,带了几分调侃打趣道:“呦,哪儿劳驾钟总亲自跑一趟,我还以为是路娜。”钟意自从升了行政总监之后,便没有做秘书时那般跑来跑去的忙碌,常常在办公室一坐就是一整天。
“行了吧,你可别取笑我了,要不是工作年限和资历的问题,我还真宁可没升这个职,每天吃吃喝喝递递文件的,多自在。”钟意合紧了邵希挽办公室的门,略带几分慵懒随性地坐靠在她办公桌对面的沙发椅上,颇有心得地抱怨着。
“少身在福中不知福了,”邵希挽的目光依旧落在电脑屏幕上,一边敲着键盘一边回应她的话,“说出去好歹是老板娘了,做个秘书像话吗?诶,我知道你要反驳我什么,高级行政秘书也是秘书,而且我并不是看不起这个职位,主要是你老公介绍你的时候,如果说你是他的秘书,听起来…是不是有一种正宫变二房的感觉?”
钟意想了想,把刚想要反驳邵希挽的话咽了下去,颇为赞同地点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邵希挽示意般地弯了弯嘴角,神色淡然道:“找我有事?”钟意不经意地转着邵希挽桌子上的笔,看似随性的语气里却添了几分笃定:“你要买房。”邵希挽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头来略有些疑惑地看向她,淡淡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钟意稍稍合了眼睛,半躺在椅子上小憩:“咱们公司和DL地产又没有合作,拿了三年都没拿下来的公司,我可不信你是去谈业务的。再说了,你这周和DL都约了好几次了,每次都是下午,一次就几个小时,徐总又是专管销售业务的,我做了这么多年行政了,这我还猜不出来吗?”
邵希挽稍愣了两秒,继而复又将目光移到电脑的资料上,浅浅地抿了一抹笑,轻声嘱咐她道:“你知道就行了,别跟他们提。”钟意缓缓地睁开眼睛,探究般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眉眼间浮上了几分担忧,迟疑着和她说道:“你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