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米缓过来他言语中的意思,无所谓地笑笑道:“哦,你说这个啊,跟人家说这个干嘛啊?”陈千远眯了眯眼,神色微微别扭了几分:“至少告诉人家你是个有主的,省得他春心泛滥。”千米这时候才听出来陈千远话里浓浓的醋意,颇为调侃着道:“你有必要吗?人家就是过来和我学烘焙的,再说了,他就是个小孩,跟他较劲,那你真是闲的没什么事儿干了,医院最近没手术吗?”
千米无奈地摇摇头,一脸嫌弃地看着他,起身走向自己甜点厅的吧台,留陈千远一个人在座位上凌乱。
“你不是说你们医生最讨厌吃这些生鲜刺身嘛,怎么了,今天转性了?”陆迟以走进陈千远发给他的日料店里,眉眼间带了几分打趣和疑惑。
陈千远郁闷地向陆迟以倾诉了今天傍晚在甜点厅里发生的这些事,结果笑得陆迟以差点一口酒喷在榻榻米上:“咳咳…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这就是心里有鬼,看谁都有问题嘛,骁轻就是一个孩子,跟他你还较真。”
陈千远颇为不解地看着陆迟以在那儿笑,疑惑地质问他:“不是,就小了两三岁,那是孩子吗?现在姐弟恋的街上一抓一大把吧,整得好像我无中生有、没事找事似的。”“哦对,跟你们比就两三岁。”陆迟以才想起来他比邵希挽他们还大了两岁,装作一副认真脸听着陈千远抱怨。
“你说我本来想去打探一下,琢磨着我生日给她点惊喜,结果可倒好,这倒是给了我个天大的惊喜,弄得我连过生日的兴致都没了。”陈千远颓丧个脸,垂着眸子往自己的杯子里添着酒。陆迟以顺着陈千远的思路思索着,挑着眉问他道:“你们父母……对你们在这儿定居的事,有什么意见吗?”
陈千远摇摇头,失落着说道:“没什么意见,本身我们爸妈就不怎么管我们,他们就依着我们的意思来。”“那就买房啊,绝对够惊喜,”陆迟以托着下巴,眼神里带了几分深意看着陈千远,并且耐心地给他解释着缘由,“你看啊,你们从小就都是离异家庭后结合的,虽然你们的父母给了你们足够的爱,但我猜,她一定很想要一个自己的家。”
陈千远的眸子蓦地亮了一下,陆迟以说的没错,即便他和千米从小并不缺乏父爱和母爱,但对于他们这样离异后结合家庭出来的孩子来说,最想要的就是属于自己的家。陈千远点着头,阴翳的情绪瞬间一扫而空,脸上升腾了几分欢愉的喜悦敬了陆迟以一杯:“你说得对,我们几个从小唯一相同的愿望,就是都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陆迟以拿着酒杯的手微微顿了顿,心下霎时激起一阵波澜,佯装着平静地试探着他道:“你们?你是说你们四个吗?”“对啊,”陈千远没有察觉到陆迟以的不对,依旧顺着他的话说着,“抛去我和千米,老顾是因为他妈妈太过看重他,什么都要给他安排好,让他觉得束缚又无能为力,邵儿嘛…唉,她也是挺难的。”
“怎么说?我记得她的父母也都是高管吧,而且我记得你是不是和我提过,她和她父亲之间有些心结。”陆迟以眼神里带了几分探究,认真而凝重地看着陈千远。
说起这件事,陈千远眼角又带了几分低落,抿了一口酒,便开始徐徐讲述起邵希挽的家庭:“对,她的家庭就是那种,所有人在外面看起来都光鲜亮丽的,实际上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好。正是因为她父母都是高管,所以在她小时候正是他们工作最繁忙的时候,就把她交给了她爷爷奶奶带。的确,她爷爷奶奶对她很好,可是这种隔辈的爱很难代替父母的爱,尤其是她年纪愈长,心里那种情感缺失就越明确。她小时候很怕她的父母,因为虽然他们不怎么见面,但对她的要求很高,而她又总是讨好地不想让他们失望。后来她搬回家和他父母一起住,却发现她的父母感情并没有很好,甚至整个家里都是冰冷而安静的氛围,所以她从小就很期待爱情,又很惧怕婚姻。”
陈千远说着说着,心口略微有些沉重,皱着眉抿了一口酒又接着说道:“你刚刚说的那个她和她父亲的心结,就是在她上初一的那一年,她和我们班另一个同学一起去学校门口的花店,不小心打破了一个花瓶,那家老板要她赔偿200块。可那个时候她手里没有这么多钱,又正好赶上放学的时间,好多学生和家长都围着看,她给爷爷奶奶家里打电话,但家里没人,所以没办法他就给他父亲打了电话,结果她父亲听完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你自己看着办吧’,就把电话挂了。邵儿当时两行眼泪就流下来了,你知道那句话对一个才十一二岁的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吗?在她心里,这意味着她的亲生父亲把她放弃了。后来是我正好路过,看到她在那哭,才替她赔了这200块钱。从此她和她的父亲之间就多了一道隔阂,后来长大了她也有质问过她的父亲,可是她父亲却对这件事情毫无印象,只跟她说可能是当时在开会,没听清电话里她在说什么。她虽然恨,但她无能为力,所以她无比渴望被别人关心保护,这些原生家庭的心结,才是她最开始喜欢你的理由。”
陆迟以听着听着心口似乎堵着一抹闷闷的酸涩,听得他莫名难受,他刚想开口继续问着陈千远什么,却被陈千远抢了先:“你知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她喜欢你?”陆迟以怔愣着眨眨眼,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陈千远,一是因为邵希挽从来都没有戳破过,二是因为他的确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原因,能让她执着了这么多年又能那么痛快地放手。“或许…是因为实习的时候我帮过她?”他试探地问着,心下却充斥着忐忑与紧张。
陈千远咧着嘴角笑了一声,摇摇头说道:“帮过她的人可多了,可不止你一个。我告诉你,是因为那个时候是她最脆弱的时候,他在你身上找到了久违的那种被照顾的感觉,或许换个角度,你也可以理解为是她缺失的父爱。否则如果不是因为那个时候她脆弱失意,你觉得她需要被人照顾吗?她看起来,是那么强势又独立的女生。”
陆迟以心头似乎有一口气尘埃落定,又仿佛坠入一阵莫名且毫无边际的失落里,默默地垂下了长睫,思绪游离地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陈千远一边吃着,一边无意间抬眸看见了陆迟以的神色,微微觉出几分不对劲的氛围,略蹙着眉试探着问道:“你不会是……喜欢上邵儿了吧?”
陆迟以凝着脸色一言不发地垂着头,微微抬眼看了看陈千远,复又不说话地一饮而尽。陈千远看着陆迟以这般动作,知道他是默认了他的问题,长叹一口气略往后靠了靠,眼神里带上几分不可思议:“我靠,我之前就是说着玩儿的,没想到你还真动了真心啊,那你现在喜欢的话……时运可就不好了。”
“我知道。”陆迟以叹了叹气,脸上展露了几分愁容和落寞,他又何尝不知道他现在喜欢上她很可能就是一场没有结果的感情,邵希挽唯一经历过的一场恋爱,和顾熔白的恋爱,却是以这个结果收尾和告终,再加上她父母之间的尴尬关系,又如何让她能再相信爱情?
陈千远从陆迟以对面的位置走到他旁边,安慰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劝说着道:“唉,没事,你这也是醒悟得忒晚了点儿了,不过她既然曾经对你动过心,如果再让她喜欢上你应该也不算太难,只不过…可能需要一些时间让她疗伤。没关系,就当你还她为你执着的那几年了。”
陆迟以抬眸看了看陈千远,略微白了他一眼,嘴角浮上一抹笑意:“你倒是还挺乐观的。”“不乐观还能怎么办?”陈千远耸耸肩,颇为同情地看了看陆迟以,“她这种女强人,本来就没有打算30岁之前结婚,你啊,慢慢熬吧。”
陈千远把陆迟以扛回他家的时候,原本已经做好了被邵希挽劈头盖脸骂一顿的准备,谁知她开了门之后只是疑惑地问了一句:“你们俩在哪喝的喝成这样啊?”陈千远踉跄着把陆迟以抬到他的卧室床上,疲惫地喘着道:“日料店。”
邵希挽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毫不顾忌地嘲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说真的吗?日料店的酒也能给他喝成这样,这点战斗力,真的也是少见了。”陈千远懵懵地看着邵希挽一脸嘲笑地站在一旁看着好戏,无奈地摇摇头低声自言自语道:“你们女人真是奇怪,喜欢的时候天天念叨,不喜欢了就放肆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