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迟以淡淡地摆弄着自己的钢笔,声音沉稳着道:“其实我根本不在乎她该是什么下场,我只是想让你宽心些罢了,毕竟以顾熔白的专业程度,如果翟倾曼真的被判了好几年,你这几年都不会放下这件事情。我只是觉得,因为她,没必要。”
陆迟以略抬着眸子悄悄看了看邵希挽的方向,挺拔清瘦的背影在阴暗的天色映衬下显得有些萧瑟落寞,却又好像幽幽地渗着一些令人心疼的孤独和倔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记忆里对邵希挽的模糊印象已经愈发清晰明朗,他觉得她仿佛给了他一种偶尔会让人想要心疼照顾的感觉,可她却又好像总是挺直了脊背宣告着自己不需要别人一样,让他想要伸出手去触碰却又只能犹豫着收回。
或许是这半年多的朝夕相处,隐隐约约地让陆迟以生出一种错觉,他仿佛有些享受地沉浸在这样平淡而跌宕起伏的生活里,又似乎有些空落落的惋惜,惋惜自己错过了她曾经痴心倾慕自己的那些日子之后,才恍然发现,他竟有些想要挽回那段在她心里已经逝去的倾心。
陆迟以坐在那儿默默思虑着,却猛然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惊得他搭在椅子扶手上的腕子激灵地抖了一下,蓦地坐直起身来。
“怎么了?”邵希挽听见空旷的寂静里传来声响,下意识地回头看过去,却发现陆迟以神色凝重地怔愣在那儿,似乎在思索着些什么时走了神。“啊?没,没事儿。”陆迟以抬眸看了看她,眉眼间带了几分躲闪,不留痕迹地转着话题:“这段时间你为了这个事儿,天天永斯声迟两头跑,不怕林慕澄知道了说你啊?”
邵希挽端着胳膊勾了一下嘴角,就近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略有慵懒地靠着道:“没事,我也没耽误那边的工作,更何况,这件事儿闹得这么大,他虽然没和我说什么,心里肯定也是希望我早点解决掉这码子事。”陆迟以默默点了点头,心思却压根没留意着她在说些什么,神色依旧有些恍惚。
倒是陆迟以的问题提醒了邵希挽,她抬着腕看了看表,想了想这边的事情也解决得差不多了,便和陆迟以知会了一声打算回去永斯,临走的时候又转念看了看阴翳的天色,把自己带来的伞放在陆迟以的办公桌上:“这天气看着不太好,把伞留给你吧,别晚上回去又挨了浇。”
“那你怎么办?”陆迟以微微愣着,直直地看着邵希挽的眼睛,声音却有些出奇的柔和。“永斯有地下车库,就算下了雨我也用不到,走了。”她无所谓地耸耸肩,略略笑了笑,便抬脚转身离开。
陆迟以盯着她的身形出了神,依旧想着自己脑海里刚刚晃过的那个念头,不敢确定地试探着自己心里的念头,他是……喜欢上她了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他便迟迟地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修长的手指渐渐地攥在一起,心下总有些紧张却又难过的烦躁。他说不清自己对她该是什么感情,但他很清楚地知道的是,邵希挽如今是真真切切地只拿他当作朋友看,而且丝毫不掺杂私情的那种朋友,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暧昧都没有。
想到这儿,陆迟以才恍然明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竟凭着一己私心想离她越来越近,或许是给她声迟的股份,想让她多多少少都和自己有牵扯,或许是在医院陪着她,想和他一起度过那段最难捱的日子,又或许,是提出要她租住在自己家里,想要时时刻刻都能看见她……原来,竟然从这么早开始,他对她的那些好里就已经夹杂了自己的一些期盼和情愫。
可他纵使这一刻看清了自己的内心,却只能坠入带着懊悔的失落里。因为他当时,是亲眼看着邵希挽把这颗原本倾向于他的心放到了顾熔白身上,看着她拾起往日的爱和遗憾,又一点点看着他们彼此情深缘浅,纠缠折磨,再痛苦放手。
他蓦然觉得,他醒悟得太迟了。
可那又怎么样呢?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如果,如果他早一点接受邵希挽的心意?可即便如此,那个时候他爱上的也不是真正的她,更何况还有一个叶梓颐的出现。
如果他早一点发现自己喜欢她?可那又有什么用呢,她心里满满的都只有顾熔白一个人,无论是顾熔白带给她的美好抑或是伤痛。
所以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他们的人生环环相扣,每一步的选择都会导致后面事情的发生,所以没有如果,也无法后悔。
☆、原生家庭的心结才是最开始她喜欢你的理由
一切都已经恢复如常,声迟也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做出了解释澄清。
翟倾曼的出现仿佛成为了所有人生命里的一部插曲,经得起考验的感情,在这部插曲的演奏结束后会愈发坚定牢固,譬如陈千远和千米,那些所谓多年的心结终于被清除消逝,而那些原本就存在着诸多裂痕和隐患的感情,在旋律飘荡的过程当中,被音符一个个敲击得粉碎如尘,如顾熔白和邵希挽,即便那份曾经和感情再深刻再相爱,也只能随风飘逝。
眼看着又要到了新年伊始,每个人在忙着自己手头工作的年终收尾时,还要筹备的就是陈千远的生日。原本陈千远也没有想着要怎么过,只是想着叫大家一起来家里吃个饭聚一下,但或许是他和千米的事情拖得有点久,索性自己心里便暗暗筹划着到底应该做点什么,所以他想着最近没排班的时候,就跑去千米的甜点厅,旁敲侧击地问一问。
结果他还没进了门,便隐约看着临窗的位子上闪过一抹熟悉的身影,而另一边对着的那个男生,却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生面孔,两个人有说有笑,聊得热火朝天。
陈千远的眸色略微暗了暗,板着脸悄无声息地走到千米后面,听见千米清亮欢快的笑声传来道:“哈哈哈哈哈,骁轻你真的好幽默啊,我真的觉得你天天过来的这几天,我做甜点都轻松了好多。”纪骁轻笑着尝了一口盘子里的提拉米苏道:“我也觉得你最近的手艺也精进了不少……”说着说着,他便抬头看见了千米身后不苟言笑的陈千远,音量渐渐低了下去。
“怎么了你?见鬼啦?”千米顺着纪骁轻的表情,一边与他说笑着一边回过头去,看见陈千远颇为静默地立在她身后,面色疑惑而不悦。
“诶你怎么来了?”千米嘴角带着笑,丝毫没注意到陈千远的情绪变化。“我也想尝尝你的手艺,到底精进在哪了,”陈千远从旁边扯过一把椅子,坐在他们两个人中间,唇畔勾了一抹虚伪的假笑,“这位是?”
“哦,你好,我叫纪骁轻,是甜甜的朋友。”纪骁轻有礼貌地朝陈千远点了点头,却让陈千远心头颇为不爽:“甜甜?”他转过头去看向千米,眼神里带了几分警告和危险。“哦,我不是在网上登了信息在这里办烘焙班嘛,那上面就没写真的名字,就随便写了个甜甜,结果谁想到我的学生就是骁轻啊哈哈哈。那时候他第一次来找我的时候,我们都还没问过对方的名字,”千米依旧没有察觉到陈千远的不悦,只是一味地沉浸在她和纪骁轻莫名的缘分里,“你知道吗?他是之前希挽在声迟时的助理,之前就来给我送过希挽的东西,后来招募学生来上课的时候,到了我才发现原来报名的那个人就是他。”
“我也以为甜甜就是你们这里一个甜点师,没想到是老大说的千米。”纪骁轻也颇为兴奋地接着千米的话,丝毫没有注意到两个人中间的位置已经渐渐冷冻到了冰点。“诶,对了,你来干嘛了?”千米这时才注意到一旁的陈千远,疑惑地看着他。
陈千远一言不发地看着千米,眼神里带着几分深意,看得千米背后一阵发毛。“呃……骁轻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哥应该找我有点家里的事要说。”千米复又看向纪骁轻,抱歉地笑笑。“哦好的,那我明天下班再按时过来,哥哥再见。”纪骁轻这声“哥哥”叫得陈千远怒火中烧,却又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发作,只能礼貌地朝他点点头。
纪骁轻一走,陈千远便不悦地把起身和纪骁轻告别的千米拽下坐到座位上,皱着眉问道:“我是你哥?”千米被他这句话问得莫名疑惑:“你不是吗?”陈千远看着千米这一脸懵,才明白她压根没理解自己的意思,复又加重了自己的语气:“我只是你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