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他的呼痛声也愈发真切。
“抱歉,手滑了下。”林惊琼走到他面前,俯身伸手给他。
月离目光闪烁,身子下意识退缩。“还请,还请林兄当心些。”他咬唇道。
接下来的路他老实许多,再不敢乱动。
片刻之后,营帐灯火在望,迎面一人分草木而来。一身宽大斗篷遮住了眉眼,逾显身姿巍巍如玉山,行走间若御风凌虚。如此风姿除了秦卫还有谁。
“你在做什么林惊琼?” 他凉凉的声音响起。
“咦,卫……大公子,你如何在这里?”林惊琼作惊讶之色。
“这人是谁?”他不答反问。
“啊,他啊,是我刚在这山里捡到的书生,从山坡滚落受了伤。”林惊琼转头看看月离,不防他也往前凑,差点碰到他的唇。
凉风袭来,秦卫已至咫尺。“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好乱捡?还不放下成何体统。”他上手就去扯月离缠在林惊琼脖子上的双手。
“是在下拖累了林兄,在下真没用。”月离缠的愈发紧,且哀哀叫起来:“可是这身上委实痛的慌,怕是断了骨头。林兄若是不管我,我只有一个人等死了。”
“既是大晟子民,救护他便是我职责所在嘛,自是不能不管的。”林惊琼退后两步避开秦卫道:“这点小事,就不劳大公子费心了。”
秦卫深吸口气,唤道:“昆城,把他弄走。”
昆城从空中落下,把月离吓了一跳,他愈发楚楚可怜地贴紧了林惊琼道:“这两位,是林兄的朋友吗?要把在下弄到哪里去?在下有些怕呢。”
“无事无事。”林惊琼安慰着他,又皱眉看了秦卫:“他这般可怜,就请大公子发点善心别吓他了。马上就到营地了,他受伤了也不好挪动的,就不劳烦你们了。”
说着看也不看他们提步往前走。
“我如何就吓他了?这等莫名其妙的人,自该交给底下人处置。你一个女子,与他这般亲密,叫手下兵马看了该作何想?”秦卫追上来喋喋不休。
“我做好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林惊琼从容道。
“林兄是个女子?手下兵马?”耳边响起月离故作震惊的声音:“莫不成,莫不成你便是这禁军新任的指挥使,凤侯林惊琼?”
“是我。”林惊琼应道。
“天爷啊!我不是在做梦吧?!”月离一声惊呼:“在下,在下何其三生有幸!得遇君侯这般世间奇女子!”
“好说好说。”林惊琼只觉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眼角余光看看秦卫,嘴角也在抽抽。
“如今我们书院里都传遍了,说君侯武功盖世,容貌风姿更是绝美,我先前还不信。”月离还一惊一乍地道:“如今见到真人,才知道所言非虚,君侯诚然神仙般人物!”
“是么,外面人这么说我么?”林惊琼惊奇道。
“这黑灯瞎火的,你如何就能看清她容貌风姿极美了?”秦卫冷笑道。
“君侯美貌如明珠辉夜,自然是看的清的。”月离笃定地道。
“小嘴儿真甜。”林惊琼侧首与他笑笑。
隐隐听到有磨牙嚯嚯之声。
“咦,大公子,如何还与我同行?”林惊琼又看向秦卫。
“妨碍着你了么?”秦卫漠然道。
“自然不会。”林惊琼笑道:“只是我想,这夜深露重的,大公子出现在这里,想是又要找地方观星赏月。我就不便作陪了,大公子请自便吧。”
“你不便陪我,却方便陪他?”秦卫声音挑高两分。
“在下知道了,是在下妨碍君侯和这位公子了。”不等林惊琼说什么,月离作势挪动身子:“请君侯放下在下吧,在下绝不给君侯添麻烦……”
“无事无事,你别动!”林惊琼按住他:“不关你的事儿,原是他不该来的。”
“我不该来?”秦卫不可置信地指了自己问。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大公子身份贵重,不该悄无声息地突然出现,让我毫无防备。”林惊琼赶紧赔笑道:“要么我现下即刻点起全营将士,鸣锣敲鼓,迎接大公子?”
“不必了,我走就是!”秦卫停下了脚步,声音已然露了点怒气。
“啊,啊,这都到了营地了,大公子还是留下来,喝盏茶吧。”林惊琼忙道。
秦卫沉默一息,到底提步继续跟上。
转眼已到营帐,众将尉已吃完散了,只有值守兵士在。林惊琼便吩咐:“速去请医师来。”
昆城见秦卫落寞无语,出声道:“君侯,叫人把他带去医师那里诊治就是了,君侯的中军大帐如何能随便让人进?”
“在下卑微之人,诚然不配进君侯的中军大帐。”月离便垂了头。
“有什么不能进的,我出身亦低微呢。”林惊琼便避过秦卫往里走。
“属下何曾是这个意思?!”昆城看看秦卫委屈地道。
“伤到哪里了?”把月离在椅子上放下,林惊琼殷勤问他。
“这里。”月离挽起袖子,露出磕破了的手肘:“还有胸口,背上。都火辣辣的疼。”
他很想就势扒了衣襟的,可秦卫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了,拂下帽兜,一双眼睛冰雪光凛凛看了他,看的他遍体生寒,手脚竟似不会动了。
“啊呀,伤的好生厉害,很痛吧?”林惊琼目露疼惜之色。
月离勉强抵抗住秦卫的目光,眼睛瞪的大大的看着林惊琼点点头,又摇摇头:“因此机缘得见君侯,便是死了也值得的。”
身后一声心塞的吸气声,却是昆城发出的。“君侯,大公子的茶何在?”他大声问:“公子这一路疾行,可是渴坏了。”
“这却是你们的不是了,如何未曾随身为大公子备水?”林惊琼不急不忙地道。
昆城旁顾左右:“呃,听说这左坪山的水比较甜。”
“君侯,你莫要理会我,速速为这位公子备茶才是要紧。”月离做懂事状道,又与林惊琼附耳道一句:“这位公子是什么了不得的贵人吧,架子好大啊,君侯切莫得罪了他。”
“无事无事。”林惊琼揉揉他的头,起身去一边案上取茶壶倒了茶,也不管已然冷彻,端到秦卫面前:“大公子请用。”
秦卫伸手接茶,手一滑,全倾在了林惊琼身上。
“啊,抱歉,是我不小心。”他声音平平,无波也无澜地道:“不过本来也脏了,快去换一身吧。”
“哦。”林惊琼迟疑地看看月离:“你莫要趁机欺负他哦。”
“呵,”秦卫一声嗤笑:“他算个什么东西。”
月离于是愈发把身子缩成小小一团。
“也是,大公子大人有大量,如何会和他一般见识。”林惊琼摇摇头,转身往内帐去换衣服。
昆城便放下身上背着的竹箱,从里面取出茶壶茶杯,倒了茶与秦卫,那茶水尚有热气袅袅。
这茶具看着像是凤知窑烧造的,价值不菲吧。月离偷眼瞟着秦卫思量,连林惊琼都给这人三分颜面,这人到底什么来头。世家公子哥吗,那一身清华气度是自己这种人可望不可及的,好生让人嫉妒……
便见秦卫放下茶杯,起身施施然到他面前。
然后伸手把他从椅子上狠狠拽下!
“啊!”身子重重倒地,伤处再次被压倒,月离似乎听到骨头错裂之声。
“怎么了?”林惊琼系着衣带,急急从内帐出来,
“他,他将我拽倒于地!”月离痛的声音都颤抖了。
“胡言乱语。”秦卫已然回到原来座位上坐好,一张脸云淡风轻:“分明是他自己想起身,没站稳摔倒了。”
“君侯!”月离即委屈又惊愕:不曾想这样清贵人儿也会污蔑人!
然林惊琼轻易被他骗了过去。“大公子是何等身份,如何会拽你,”她惊奇地看了月离道:“摔倒就说摔倒好了,又没人会笑你。”
不急,不急,慢慢来。月离于是露了个隐忍的笑出来道:“那,那许是在下疼糊涂了,在下那时闭目养神,便觉着有人拽了一把,定是在下疼糊涂了。”
“是么。那想来是疼的厉害了。”林惊琼面上于是又浮现疼惜之色:“大公子莫要怪他。”
“哼。”秦卫冷冷哼一声。眼见林惊琼还想扶他,看昆城一眼,昆城忙抢在前面把人扶起了。
此时医师也来了。林惊琼便与秦卫道:“医士给他瞧伤,我等便别在这里碍事了,出去走走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