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如之你这人忒也婆妈!”卓翊却一脸兴奋地打断他的话:“君侯都不怕,你还磨叽个什么?你不想休息你便自己去顶着,咱们可回去睡大觉了。”语罢,竟一转身大模大样去了。
“那属下也告辞休息去了。”几个校尉有样学样,一时走了个干净。
“顾将军也回吧。”林惊琼冲顾如之挥挥手,也潇洒离去。
既把他们都放了假,不免多有不便。加之林惊琼第一日来要熟悉大小事务,如此便忙碌到了夜色深沉之时才离宫回府。
回到林府,远远便见此处管家罗宁立于门前翘首张望。
“君侯回来了。”看到她身影,他欢喜迎上来。
“嗯。”林惊琼把马扔给他,自己进府,过后院入密道,片刻后推开书架踏入那书香萦绕的小楼。
书架正对着的书案后,秦卫应声抬首,放下了手中的笔。
“怎回来这般晚,不是告诉过你最晚戌时须得回来吗。”他看着她,不满地道。
“今日初初上任,事情多了些,以后不会了。”林惊琼道。
“听说你把手下人全放假了?”秦卫起身,往外走去:“若是他们不得用,全换掉便是了。”
全换成你的人么。林惊琼心中警惕,面上恭谨道:“不必卫相费心,末将自有安排。只是若是卫相不介意,末将想向卫相借四个人。”
“什么人?”秦卫走到门边推门,见她还站着不动,示意她跟上。
“相府侍卫。武艺职位都不打紧,最好是曾在御前露过面的。只借两日,最多三日。”林惊琼边走便道。
“哦,是要替代你手下人去御前侍奉?好办法。”秦卫点点头,便与小楼外侍立的玉衡吩咐了:“听到了?给君侯安排四个人。”
自己还什么都没说,他似乎全明白了?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多谢卫相。”林惊琼这一声道谢诚心多了。
“小事而已。以后这等小事你尽可自己吩咐他们,不必与我说的。”秦卫道。
哈,还真会装大方,我也得敢用啊。林惊琼心中嘀咕。
一时到了前厅。“速速上饭食来。”秦卫吩咐人。
“卫相还未用晚饭?”林惊琼问。
秦卫幽幽看她一眼:“这不是等你么?唔,我这手,我自己没法吃饭啊。”
他不提还好,一提林惊琼想起来了:“刚看到卫相左手执笔写字写的挺好啊,如何就不能执箸了?”
“呃……这不是你喂更便利些么。”秦卫咳嗽一声落座:“若是你觉着烦琐便罢了,左右这右手也好的差不多了。吃饭吃饭。”
看林惊琼还欲说什么,他忙又道:“说起来,歇了三日,我明日要去早朝了。早朝卯时初开始,我素来是寅时中起身的。你要在寅时中前回来。”
他们原约定好,夜晚就寝之后林惊琼离开相府,回林府入寝,待清晨赶在秦卫起床前再回相府,从而避过下人耳目。这几日秦卫大都在辰时中起身,林惊琼来来回回,虽觉麻烦些,却也还可忍受。然而寅时中?林惊琼不禁瞪圆眼睛:“那还是夜里啊!”
“是你自己要这样的,我有什么办法。”秦卫一脸无辜地道。
“你以后日日都要上朝?”林惊琼想想愈发头疼。
“若你觉着太早起不来的话,就留下来睡好了,反正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秦卫一脸正气道。
“我,我想来起的来的。”林惊琼揉揉太阳穴。
如此第二日秦卫走后,林惊琼又回到她林府的床上,准备睡个回笼觉。
然刚合上眼打了个盹儿,便被下人唤醒:“宫里来人了。”
来的恰是昨日挡她驾的那个圆脸宫监。林惊琼已知晓,他是天子面前最得用的太监,名唤吴可说。如今这吴可说依旧满脸的笑,可身板却弯了许多。“陛下传召凤侯入宫觐见。”他道。
“烦请公公奏上陛下,”林惊琼打着哈欠抹着眼道:“臣抱恙在身,不敢面圣,免的过了病气给陛下。”
“这,这昨日还好好的,如何就抱恙了?” 吴可说的笑变成了苦笑:“不知是什么病啊?”
“头脑炙热,喉咙肿痛,食难下咽。”林惊琼可怜兮兮地道。
“似乎不是什么大病,不至于难以面圣。” 吴可说道。
“公公这是什么话。”林惊琼立刻翻了脸:“陛下万金之躯,必须万般周全,不容半点闪失。若是公公强行命本侯面圣,致使圣体染疾,这干系公公担待的起么?!”
“瞧凤侯说的,老奴怎敢强命凤侯。” 吴可说干笑两声:“老奴这便回去把凤侯的话原样禀报陛下便是……”
“正是正是,”林惊琼却又扮回笑脸:“若是陛下说无碍,恕本侯的罪,那本侯立刻觐见。”
吴可说丧气离去,半个时辰后又回来了:“陛下谕示无碍,命凤侯即刻进宫!”
林惊琼这才慢腾腾穿好官服,随他而去。
明德殿外廊下,却见风离、长夜、尚如、曲禁四人身着禁军服饰一字排开,威风赫赫。“啊,你们四人亲自来了?”林惊琼惊讶道:“这怎么敢当,只派底下弟兄来也就是了。”
“君侯不必客气。”长夜与她附耳道:“陛下见了我们四个来近身护卫,早膳都用不下去呢。”
“辛苦辛苦。”林惊琼欢喜与他们道谢。
“陛下等的动怒了,还好和清殿下过来了,安抚住了陛下。”与之同时有小黄门低声与吴可说道。
和清?小公主?林惊琼听在耳中,脑海里便浮现出一双湿漉漉的小鹿眼睛。
两月前林惊琼夜探相府,正遇见秦卫掳来了小公主。小公主不堪受辱欲撞墙求死,是林惊琼现身拦下了她。那时她虽想带小公主走,奈何相府防备森严护卫重重,无奈只能扔下小公主自己逃离。而今林惊琼想起来仍满心的愧疚:也不知道那夜她逃离后秦卫对小公主做什么了……唉禽兽啊,善于伪装的禽兽啊……
进殿之后并未见到小公主,只见年轻的天子斜倚在御座上,一副病歪歪的样子。他年纪尚未到双十,却是体态羸弱,眉宇间更因忧虑生出重重的皱纹,毫无年轻人的朝气。
“你就是林惊琼,越王亲封的女侯?果真与众不同,好大的胆子!”林惊琼拜见之后,年轻天子阴沉着脸开了口,声音中明显有因等待产生的急躁。
“谢陛下夸赞,臣喜不自胜!”林惊琼堆起满脸的笑道。
“你!你和你主子一样的厚颜无耻!”天子被她气笑了:“林惊琼,你可知罪?”
“臣惶恐,臣不知,臣,是哪里做错了么?”林惊琼眼睛瞪圆装出极惊讶的样子。
“朕谕令禁军校尉以上者在御前护卫,你竟敢私下换人,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你这是抗旨、这是违逆你知不知道?!”天子越说越气:“你就任殿前指挥使第一天便如此肆意妄为,以后是不是还想造反?”
“陛下息怒,是陛下错怪臣了。”林惊琼又装出一副极天真极诚挚极委屈的模样道:“臣谨遵陛下谕旨,何曾敢违逆?皆因原禁军诸将护卫陛下不利,臣怒其不争,故而将他们都开革了,另行挑选良才填补空缺。如今在殿外的四人,便是我禁军新的校尉了。有他们护卫陛下,陛下尽可高枕无忧。”
“你你你,你果然尽得你主子的真传!”天子气的离座而起团团转:“你是仗着有你主子替你撑腰,朕不能奈你何是吧?这朝廷,还不姓秦!”
“冤枉啊,陛下,臣真是天大的冤枉啊!”他越气,林惊琼越扮出委屈可怜来,她举手向天:“臣一心为了陛下安危着想,臣这一片丹心,可昭日月啊!!”
“好,朕不跟你废话了。”天子强咽下一口气:“如今朕只要你把人换回来,立刻马上!否则,否则朝堂之中终究还是有忠臣的!朕要你的脑袋,易如反掌!”
“当然,朝堂之中尽是忠臣,臣更是一等一的忠臣啊。”林惊琼用力点头:“臣这一番良苦用心,任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啊!便是卫相当面质问,臣也无所畏惧啊!臣甚至觉着,臣这不谄媚君上、拼死苦谏,传扬出去,得万民称赞、群臣效仿、青史流传吧?多谢陛下成全臣!”
“你,你你……”天子捂住心口,几乎要瘫倒的样子。
“陛下息怒!”近侍们忙一拥而上扶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