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竹吓了一跳:“郡主……”
司琅脸色不是很好,残余的戾气还在眉间没有消除,只是她并未多作解释,兀自翻身下床,语气冷硬:“在这等我,我出去一趟。”
然后在文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一个瞬身消失在了屋中。
司琅没入皇城,也没回魔界,而是施了法术,在偌大都城之中,寻觅那丝奇异香味。
以香寻人并未易事,更别论对方是个会隐藏气味的人,只是司琅向来嗅觉灵敏,若是换了其它魔界之人,恐怕并不能察觉到这点香气。
只是再如何嗅觉灵敏,在这偌大都城之内寻人都极消耗体力。司琅的探知术行进了约莫有半个时辰,才终于将那人位置找出。
此时她面色已经有些苍白,需要休息维持体力,可是她心中慢慢升腾起的不祥预感,让她根本无法放松离去。
那人所处的位置,正是皇城的太医院内!
司琅在接收到这一消息的时候,几乎是毫不犹豫、无所停留地,径直化为魔气就朝那皇城直冲而去。
三个时辰前,她还几近失控怒气勃发地面对唐子焕,可三个时辰后,司琅就变成了自己从未冷静过的模样。
她冷静到,只想将那身怀异香的人狠狠宰杀!
唐子焕还如司琅离开前一样,寸步不离地守在昏迷的穆缈身边,他未脱下自己身上的银甲,也没有洗清脸上的血痕,只定定地望着床上那人,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手里。
他好似失神,也好似坚毅,脑中千百念头交织缠绕,可转来转去,只有“救她”二字清晰无比。
屋中原本安静,静到只能听见床上穆缈微弱的呼吸,可这一刻唐子焕又觉他的心开始跳动,他找到了希望和期盼。
可还没等他扯起嘴角,屋门就被人狠狠踹开,“嘭”地一声撞在墙上,又被大力地一把挥上。
唐子焕怔了一瞬,而后转头朝门口看去。
来的人正是司琅。
她本面色冷煞地大步跨进,但在见屋中只有唐子焕与穆缈时些微一顿,随即沉着面容,问道:“方才是不是有人来过?”
唐子焕又是一怔,没有回答。
司琅却冷笑:“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他必定是来找你了。”
从她白日之时闻到那股异香就觉得奇怪,只是因为行刺的事,而暂时搁置,方才重新想起,施了探知法术,才终于确认这身怀异香的人,出现在此,就是来找唐子焕。
只可惜来晚一步,没能当面将他逮住。
唐子焕的脸色已经比她三个时辰前离开时好了许多,原本失焦的眼神也渐渐恢复清明,俨然是已经与那人交谈过了。
“是……”唐子焕没有否认,“是有人来过,他说他有办法救人。”
司琅沉下眉头。
文竹先前的话在她耳边响起。
“唐子焕会以自身重要之物,为穆缈换取受伤的解药”。
重要之物……
如果说她不了解唐子焕,不知道对他来说重要的东西是什么,但对那个人——不,准确来说,应该是那个妖怪,她却是再了解不过的。
身怀异香的情妖,对他来说,拿出解药想要换取的,无非就是情根。
“他想要……我的情根。”
得到肯定的答案,司琅心中的不安反倒降下一些。她眼神冷漠地看着面前之人,他嘴角已然冒出了颓靡的青色胡茬。
“所以你就要给他?”
唐子焕没答,但他的目光已经转向了床榻上的人。
答案不言而喻。
司琅看着,不由心里冷笑,分毫不觉情深义重。
也是,他连自己的命都可以随意交换,不过区区情根,对他而言,完全不算什么!
可命是他自己的,情根却并非是他一人的。区区凡人的情根,情妖何必在意?那妖怪想要的,根本就是这凡人真身——仙界宋珩的情根!
她怎么可能拱手相让!
“不行!”司琅冷冷睨着他,语气近乎咬牙切齿,“你想要的解药,我来给你找,至于情根,你不准给那个人!”
唐子焕一愣,不知司琅为何突然改变心意,动了动唇角想要说话,但司琅没有心思和他多说,连眼神都没留一个,径直化了魔气消失在屋子之内。
作者有话要说:人界这部分就快要结束了,下一步要写什么呢?
☆、第十二章
穆缈所受的是箭伤,但若只是箭伤,不会严重到现在这番地步,司琅离开前粗略瞟了一眼,大致猜出那箭头上应是抹了什么毒药,才会让她如此面色苍白忽冷忽热。
而她要找的解药,自然就是能解这箭毒的药。
只是这太医院内的太医都对穆缈的伤情无可奈何,显然人界内是寻不到能够解毒的药了,司琅现在唯一能去的,也就只有魔界了。
魔界连塘王府。
偌大庭院内,瓶瓶罐罐歪七倒八,五颜六色的药丸和无色无味的药液混杂在了一起,看上去颇有些杂乱,四周没有一人,只有中间站着位黑发高束的冷面女子在不断指挥。
“快点!”她高声道,“把府里所有解毒的药统统给本郡主拿出来!”
可王府虽大,但人丁却少,来来回回,也不过只有文竹和武竹二人在走动。
其实原先连塘王府内还是有许多侍从的,但是司琅不喜府内人丁杂多,吵吵嚷嚷,于是行了散令将他们全数遣走了去,只留下文竹和武竹两位姐弟。
此时文竹又怀抱着些瓶瓶罐罐出来,弯腰将它们放置好,对司琅道:“郡主,这些已经是全部了。”
武竹跟在她后头屁颠屁颠地跑来:“再加这些,再加这些!”然后又将几个小碗形状的药瓶放在地上。
连塘王府内的药材种类众多,所根治的病症也各不相同,司琅本少有生病,并不需要用到这些药材,但由于司燚魔君常年不在王府内,故还是吩咐了人备着药,以免不时之需。
司琅对药毫无研究,看着这些花花绿绿眼睛生疼,她大致扫视了一眼:“没有其它的了?”
文竹点头:“没有了。”
“好!”
司琅喝了一声,随即翻起衣袖捻诀,她腾飞在半空之上,□□随风摇曳,黑发四散如墨色瀑布,席卷的魔气瞬间便将满地的药瓶收入囊中。
风静树止,司琅缓缓落下,原本轻盈的衣袖,此时因装满药瓶而略有沉甸。
但这丝毫不影响司琅的行动,她甚至都不将那点重量放在眼里,脚步一转已是一副要走的模样。
可还未待她踏出庭院,王府内便忽现一阵劲风,此风来势汹汹,迅疾猛烈,带起飞扬尘土,瞬间成一叶屏障,将欲走的司琅生生拦住。
她一愣,随即耳边响起熟悉的沉肃声音:“这么着急,又是要去人界找那凡人?”
声先至,人未出。可司琅一听,便知是谁。
她沉了半分眉头,将自己的衣袖背至身后,随即往后退了几步,扬起另一只手将面前的尘土屏障击破。
碎裂的土石散落满地,司琅却连眼睫都未颤动一下,她静静看着庭院门口的方向,王府之外,有一人正负手肃目沉稳走来。
文竹和武竹率先反应过来,二人连忙恭恭敬敬行礼:“魔君大人。”
司琅抿了抿唇,没想到今日事发突然地回来,竟也能碰见司燚,她沉默了会儿,还是生硬开口:“父王。”
司燚脸色冷硬,显然是知道她方才在这王府里做了什么,而按他刚才所说的话,司琅前去人界找到唐子焕的事情,他约莫也是晓得了。
“去哪儿?”司燚刚毅的侧脸紧绷,一双眼看着司琅不怒自威。
司琅回视着他,并无害怕的意思,道:“你不是都猜出来了吗?”
“混账!”
听她如此坦然承认,司燚不由怒喝:“你还未吸取教训?还要一犯再犯?那人界岂是你该去的地方!”
司琅反问:“我为何不能去?”
“你还敢问为何?”司燚冷沉着眉头,“几次三番去往人界,蔑视凡人性命,扰乱轮回转生。这些种种,你都未曾反省过吗?”
司琅眼中泛起些冷嘲笑意:“反省二字,我从不知如何书写。父王你——也未曾教过我。”
司燚一愣,随即面色铁青,他斥道:“你给我待在府里,哪里都不准去!”
但司琅怎么可能会听他的,换做平时她都少有妥协,更遑论今日她还有重要的事要办,几乎是立马脱口拒绝:“不行!我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