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在那说个不停:“要不你坐梁迟煜旁边吧,就在我对面那个位置,那里坐北朝南,采光好,空气还清新。”
钟愈顺着他手指的位置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头顶一盏灯,桌上放着盆绿萝的空位。
“……”她点点头,“好的。”
谢珹看她说完这两个字,又惜字如金地闭上了嘴,眼神飘忽着不知道看向哪里,手指攥着衣角,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看得出来新同事有点认生,可能不太习惯和陌生人说话。
他对此表示非常理解,体贴地放缓了语调,让她坐下来说话:“你第一天来队里,如果想请大家吃饭,到隔壁街随便凑一桌大排档就得了。这一顿下来你一个月工资都不够给的,没必要。”而且你这么一整,显得我这个当队长的多小气似的,以后人不得对我有意见。
钟愈终于对上他的眼睛,神色居然很是认真,音调沉哑却不失坚定地回答:“我来这里只是想跟着前辈们多多学习。”言下之意并不在乎赚不赚钱什么的。
谢珹觉得这个小姑娘真是有意思。看她的穿着打扮也应该是个家庭富裕的大小姐,大概又是个从小看警匪片养出了身英雄病,想来除暴安良惩奸除恶,跟他队里的霍璇琳差不多,也就没放在心上。
就这么闲聊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再接话的意思,谢珹也觉得有些没趣,隔着口罩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钟愈长发下的小半张侧脸和她拿着茶杯的素白指节。桌上吃饭的人聊得挺热闹,她一个人坐在一边却切切实实像在两个天地一样,有点可怜。
估计再待下去对方也不会多跟自己说几个字,谢珹的油嘴滑舌一般得对着同样话多的人才能起效,尤其是那种不服输的杠精,他一个人能打十个。但遇上钟愈这种不配合的聊天对象,满身本领便无从施展了。谢队长从来不干吃力不讨好的事儿,滑着椅子回到梁迟煜旁边,百无聊赖地开始刷今日新闻。
梁迟煜好不容易腾出嘴,抽了张纸巾抹干净,看谢珹没打算动筷子,疑惑道:“怎么不吃?你中彩票了吗连西川阁的菜都不放在眼里了?”
谢珹瞥了眼面前的食物,无奈而惋惜地叹道:“梁卿家,朕实在是有心无力啊。”说着伸手捂住半张脸,可怜巴巴地朝梁迟煜眨巴眼睛。
梁迟煜一脸震惊地看着他:“陛下,您这也太死要面子了,都是同事,难道别人还会笑你猪头吗?”
谢珹看了看桌子对面吃得正香的潘远哲,气哼哼地说道:“谁说不会呢。算了算了,我明天就能消肿,少吃一顿宵夜而已。”
梁迟煜好笑地看着他藏在阴影里的整颗头,真心疑惑道:“今天35度,你这样热不热?”
谢珹抬了抬下巴,看着满桌子的菜回道:“实不相瞒,如果口罩上面没有网眼儿,我怀疑这一天下来里面续的汗都能养条金鱼了。”
梁迟煜闻言有些嫌弃:“所以再难受你也要装逼?”言罢竖起个大拇指:“真棒,你回来当警察真的屈才了,应该留在边境继续当特种兵,披着吉利服卧在亚马逊丛林伪装三天三夜都不会被敌人发现。”
谢珹道:“我这么优秀的人当然不论做什么都能做到最好,别说三天三夜,想当年我在队里当狙击手的时候,那叫一个……你是在夸我吧?”
梁迟煜露出一个“你懂的”的微笑。
第5章 监控
李红莲是负责启正楼二楼的保洁员,金河一中的启正楼共有五层,三楼左边那块儿是校领导办公室和外宾接待室,余下的都是教师办公室。李红莲像平常一样带着保洁工具来到三楼的厕所,站在门口也可以闻到一股臭味。这里的厕所不常被使用,属于清理难度半颗星的水平,但偶尔也会有急着不想排队的人来这层光顾。
打扫厕所是每个保洁员都烦心的事儿,这些青春期少男少女不知道是靠着什么本事,总能把那些空气清新剂当自来水洒、香得让人头晕的厕所搞得乌烟瘴气。排泄时也不按常理出牌,脑子里似乎时刻播放着摇滚乐,金贵的臀也忍不住摇摆,那么大的坑都兜不住一颗“炸弹”,弄得到处都是。
要不说钱难挣屎难吃呢,李红莲闻着味儿就免不得心情不佳了,但无论如何还是要硬着头皮进去处理,心里祈祷下次好心人们空投能准确点儿。
她先在厕所门口拖把池将拖把湿了水搅洗一下,提起来拧干时却摸到一手头发,细软的发丝和拖把绳缠在一起。再一看,池子里还有不少的长发。她心中疑惑,以为是高三的学生备考压力太大,搞得小姑娘们脱发了。好容易清理干净了拖把上的头发,伸手去拾水槽中余下的时,竟顺着卷出来一大团,李红莲十分诧异。
她提着拖把进了厕所,打开第一间的门,却见到了让她终生难忘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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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愈本着正式上班第一天要展现良好工作态度的想法,提前了半个小时到了市局门口,刚要进大门,便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含混的声音。
“呦,新同事来这么早?”
她回头一看,面前的男人身形高大,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黑色长裤,露出来的皮肤倒是挺白皙。他头发两鬓剃得很短,很风骚地一左一右各推了一道斜杠。虽然造型不那么入流,那一张脸倒是可以称得上风流。
因为个头长这么高的人整个市局也没几个,所以钟愈很快判断出面前这人就是谢珹。
看到她认出自己,谢珹腾出一只手把嘴里叼着的油条拿下来,言语这才清晰了许多:“还有半个小时才到上班时间呢,你来这么早干吗?”
钟愈端起标准的官方假笑,谦虚地回应:“队长以身作则,我又怎么好偷懒懈怠?”
谢珹轻咳了一声,装模作样地来了句“孺子可教”,然后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他确实是每天都会提早半个小时上班,但并不是因为热爱工作,而是市局隔壁小吃街那家味道特别棒的早点铺只有六点到八点期间营业,晚一分钟都吃不到。谢珹自诩吃遍天下美食,却没有任何一家做早点的能超越这里在他心中的地位。于是乎为了口腹之欲,只好每天早早起床,乖乖来排队。
但他当然不会承认,一本正经地开始吹:“要是局里所有人都有咱俩这工作积极性,表扬信都能拿来糊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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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心怡的社会关系十分简单,接触的人除了父母就是同学,但她那对一问三不知的父母暂且可以排除在外。谢珹把人物关系图简单画好,指着他那每一个笔画都落在让人意想不到位置上的字说:“死者最后出现是在五月三十日,也就是上周三。她的班主任已经确认那天死者到校上了课。而死者的母亲于当天晚上发现她失踪,隔天凌晨报了警。”
梁迟煜打开投影,指着金河一中所在的023省道:“金河一中位于南禺区西郊,校区临海而建。要想通向城里,无论什么交通方式都必须走这条省道。我们可以看到,五月三十日晚十点半,她从校门口走出,十点三十六分上了省道——不过她是沿着路边走的,那儿绿化做得太过,树荫挡着,路灯还不亮,只能勉强看出个人影。”
他把画面暂停,放大了树底下那团模糊不清的人影。
谢珹歪过头来仔细看了看:“这地儿监控归交警大队管吧?”
“没错,西郊的交警大队离金河一中并不远。”
“啧啧。”谢珹感叹,“干咱这行的真是各有各的穷法,手机信号都升级5G了,监控分辨率还停留在标清呢。”
“西郊本来就没什么居民区,原本倒是有个大型游乐场,但是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没能经营下去,荒废了好久。金河一中老校区以前是在南禺市区的,后来为了扩大规模迁到了西郊,把废弃游乐场划了一半重新建的新校区。所以那里的设施都比较落后,监控还是十几年前装的,能用就不错了。”
钟愈若有所思地盯着画面上那个不清不楚的人影,质疑道:“那怎么确定画面上的人就是刘心怡?”
“余金凤说那天刘心怡出门除了校服还另外带了一件黑白拼接色的外套,和监控里的相符。而且校园内部监控拍的很清楚,穿着这件衣服出来的确实是刘心怡本人。”
“校内监控最后拍摄到的场景是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