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我的承受能力还没那么低,一些无中生有的谣言根本不值得被我放在心上。”
谢珹心想温妍心理承受能力还真可以,毕竟那些说她的文字恶毒至极,他们几个大老爷们儿看了都觉得很过分。换位思考一下,一个大男人整天被各种奇奇怪怪的人刷屏骂贱/货,心态早晚得崩溃。
“只要我觉得我是个好人,没有她们形容的那样不堪就行了。
我原本一直是这样想的。”
温妍十指交握在一起,指节被压得发白:“可她们究竟和我有什么仇怨,要一而再再而三变本加厉地侮辱我呢?她们编造各种谎话,给我按上无数重莫须有的罪名,甚至还说我……一个女生,被这样羞辱,你觉得她还能继续无动于衷下去吗?
我只不过是和我喜欢的男生在一起而已,我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
所有的人都觉得我是贱人,脏话不要钱一样往我身上砸,就连我走在路上都随时能接收到一些充满厌恶的眼神,而那些散发恶意的人我甚至从来没见过,我根本不认识他们……
他们轻易地相信别人的诽谤,从来没有一个人想过是真是假,从来没人考虑过自己的所作所为到底是对是错。
我想辩解都辩解不来,因为人们只愿意听信谣言,根本不在乎谣言背后的真相。我说破了嘴都没有用。警官,你说这是不是很无力?我那段日子就是活在这种极致的绝望当中,我觉得自己难过得要死了。
而后来我发现,引导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居然是我昔日的‘好朋友们’。你说可不可笑啊?
我是真的想死了,可我把刀对着自己的时候还是很不甘心。我死了一了百了,我的清白没有人会还给我。她们甚至会觉得那些谣传其实都是真实发生在我身上的,我一死就更加坐实了一切,她们也绝对不会因为我的死而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一丝忏悔。
我凭什么让他们潇洒快活地活着,自己背负骂名无辜地死掉?我是不想活,可她们也不能活。”
钟愈听着她所描述的一切,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像被一只手攥紧了一样,连呼痛的气力也没有。
她从来没有想过言语会给一个人造成这样大的伤害,像一座山一样压在众口所指的那人单薄的肩背上,谩骂的沙砾将她剐蹭得体无完肤。
她张了张嘴,连帮受害人辩驳的话也难以说出口。
相较之下,谢珹见惯了这种事后爆发反杀报复的罪犯,并没有生出过多的同情。只是温妍的身份和遭遇,和那些成年人又有不同。
他早些年在派出所抠脚的时候也接过几起校园欺凌的报案,同学之间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生了口角,彼此心怀报复,强者向弱者施加打击,很多很多。
警方处理这类事件的方法都是调解为主,未成年人的身份注定了他们受到的处罚有限。只有极个别性质特别恶劣的,才会被重视一些,但即便对方屡教不改,也终究不会被严厉惩罚。更别说温妍这样被在网上散播谣言的类型,根本没有为自己平反的机会。
那时候他也像钟愈一样,本着一腔的热血正义,觉得不公平。就因为他们十几岁,所以做错了事情就不需要负太多责任。大家都说,孩子年纪小不懂事,会改正的。可到底懂不懂事,这些小孩子心里都清楚,他们的监护人也清楚,只不过拿着年龄当挡箭牌罢了。
十七八岁欺凌同学的人,长到二十七八岁时能是什么好东西?
闹到警察面前的,大多数的结局都是商谈、和解、赔偿,可任谁心里都清楚,在世界上的各个角落每天都有无数的欺凌事件发生,受害者勇敢一些的选择了报警,还能得到一两句不走心的道歉,大多数人则是因为各种原因,只能打断了牙齿往肚子里咽,带着永远无法磨灭的心理压力度过一生——甚至不到一生,就因为无法忘却受过的伤而自我了结了生命。
温妍自然不可能向她的老师家长说自己因为和贺隐帆谈恋爱了,所以受到了男朋友爱慕者们的辱骂,也不可能直白地向亲人们说明自己被造谣“不干净”、“做/妓”、“劈腿”之类更难听的言语。
而裴青青她们又何尝不是仗着这一点,才肆无忌惮地对她大加欺辱,以至于打破了温妍的承受底线,为自己招来了灾难呢?
谢珹皱着眉,问她:“先前那些谩骂都是发生在网络上,她们再怎么不待见你,也没有面对面对你进行过挑衅。你那些被打的视频是怎么回事?她们因为什么和你彻底撕破了脸?”
温妍有些茫然:“什么视频?”她刚才在露台和钟愈对话时也听她说了视频的事,只是当时她的神志有些不清,没有在意到这个话题点。谢珹再次提起,她才反应过来。
钟愈补充道:“你之所以选择在水族馆那里杀秦悦,是因为你自己曾经在这里受到过欺凌吧。有人拍下了那些过程,匿名发给了贺隐帆,而贺隐帆刚才把内容提交给了警方。”
温妍听到贺隐帆的名字,眼神暗了暗,然后有些疑惑和伤感:“她们还录了视频?哈……”
“我不知道她们为什么突然打我。第一次是刘心怡跟我说,她想调解我和裴青青之间的矛盾,约我到学校旁边废弃游乐场的大楼顶层见面。我顾念着和刘心怡的那点交情,虽然没想着和裴青青和解,但我怕她难做,还是同意了。
谁知道我到那里时,很多人都在等着我。她们围着我辱骂我,最后又动了手,还说我不应该在背后说裴青青的坏话。”
温妍捏紧了拳头,怒极反笑:“她们明里暗里说了我那么久,我都没有和她们计较些什么。别说我从来没在背后说过裴青青一个字,就算我真的说了,那又怎么样?他们可以说我,我却不能反击,这是哪里的道理?”
“这次之后,就是无休无止的纠缠。警官,”温妍激动得想要站起身,“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下贱,还要把别人想得和她们一样恶心?其实那些所谓的矛盾点都只是借口吧,她们只想趁机好好欺辱我一顿。”
她面如死灰地惨笑了两声,自己回复着自己:“需要理由吗?不需要啊。”
谢珹定定地看着她:“不管在什么时候,亲人永远是你可以依靠的对象。你如果勇敢一点,早点把这件事情告诉你家长,不会落到现在的结果。
赔上自己的性命来报仇是最愚蠢的方法,她们即便是先做错的那一方,但是死了一了百了,人们只会记得她们是丧命于杀人犯之手的可怜少女,世俗和理法都不会站在你这一边。
你这样的处理方式,只会把自己变成过错方。你也别觉得自己多无辜多可怜,你杀了人,就是犯罪,再多说什么悲惨经历都无法洗脱你的罪名。”
温妍轻轻一笑:“那又怎么样?我不在乎。我反正不想活了,能报仇我还挺开心的。杀了裴青青,我的心愿就了结了大半。只是可惜你们来得太快,秦悦的那条贱命只能留给她了。”
钟愈:“刘心怡果真不是你杀的?”
温妍摇摇头:“我都承认我杀了裴青青了,如果刘心怡的死真的和我有关系,我为什么不认?我不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不过那天——”
她闭着眼睛回忆了一番:“那天,就是五月三十日,她在晚自习的时间段内给我发过消息。”
“什么内容?”
“她说自己对我做了这么多不好的事情,真的感觉很抱歉,所以她想要好好反省一段时间,让我最后再配合她做一件事。
我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打听到023省道监控质量差,看不清人脸,她让我穿着她的衣服从路边走回家,我就照做了。不过因为有前车之鉴,我不敢再完全相信她的话,所以我在便利店买完水,就把外套脱掉了,按着原本的路线回了家。在此之后她一直没联系过我,还让我把消息记录都删除,直到你们查到学校,我才知道她失踪了三天,被人杀害了。”
钟愈了然,她偏过头告诉谢珹:“那就是他了。”
第22章 日记
有些人的十七八岁,早早外出打工,一个人能肩挑养活一整个家庭的重担。而百分之九十同年龄段的人还在学校念书,出行有父母接送,是老师家长眼中的“宝宝”,干得最重的活是拧瓶盖,不知道酱油和生抽是两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