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恶[刑侦](108)

作者:碧海成桑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见她不说话,阿珹又重新问了一遍,“客人,想要什么?”

“吁——”的一声哨响,人群的欢呼又一波升高。

两个人的目光都被擂台吸引过去,那上边的两具肉/体紧紧缠斗在一起,汗水被中央射下的光照得融进薄雾里。每一次的摩擦都蕴藏着蓬勃的力道,像是野兽最原始的撕咬争斗,不死不休。

蓝方的肌肉男肘边一动,下一秒一个勾拳就直直打在红方男人的下巴上,血“呲”地从齿缝中被喷出。

女人别开头,作势搓了搓鸡皮疙瘩,“太血腥了。”

没得到回应,她偏头去看那个叫阿珹的男孩儿,他正抿着唇紧紧盯着擂台上的残影,眼睛里闪着憧憬的光。

女人靠近一些,调笑道,“喜欢拳击?”

阿珹回过神,点了点头,紧跟着又摇头。他蹙着眉的样子有种与年龄高度不符的怅然感,就好像他的身上压了两座沉重的大山。

半晌,他说,“阿峰哥这场赢了,可以分到两千块。”

阿峰哥是穿着蓝色搏击服的肌肉男。

两千块在这个年代是一笔巨款,女人了然地点点头。她跟着发蜡男看过不知道多少场拳赛,见过的那些所谓的金牌拳手不计其数,她连脸都记不清了。她看过断了牙爬下擂台的,也看过不在少数断了气被抬走的。

赢一场,赚一笔,可一场比赛哪里又那么好赢呢。

“你很缺钱吗?”女人打量了一下小男孩儿,然后自己肯定了自己的提问。“可你年纪不够大,没法儿上台。”

“我也很厉害的。”

女人笑笑,从他胸前的托盘里拿起一包烟,把零钱放在上面,又另外数出几张,四四方方地叠好,塞进了阿城的裤子口袋。

小孩儿没反应,她有些好笑,“不谢谢我?”

“是你自己愿意的。”他半点不心虚地说。

“嗯,对。”

场上的斗争进入了白热化阶段,两边的人体力已经支持不住,挥拳的动作都放慢了很多。客人们看不到自己想要的激情场面,又跟着嚷嚷。

女人嫌弃地撩开发蜡男激动过头脱下来丢到她怀里的皮夹克,正要继续和小男孩儿说点什么。人群中窜出来一个个子高一些的少年,焦急地拉住小男孩儿的手腕,“阿珹,你家出事了。”

她看见男孩儿顿了顿,然后露出一副见惯不怪的表情,“怎么了?讨债的又上门了吗?小南哥,我这会儿在上班走不开,麻烦你看着我妈。”

“不是不是!”叫作小南哥的少年神情急切,“是怀叔,你爸,他出事了!”

阿珹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迷茫,“他又怎么了?”

“你之前不是告诉我他又出去躲债了,三天没回来?人找到了,在广川县边上的湖里。”

阿珹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他抬手拿下脖子上挂着的托盘,手有些颤抖地去合上面的锁扣,嘴边还问着,“人在湖里……是什么意思?”

小南静了静,突然抬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叹息着,“阿珹啊……”

“小南哥,我,我可能得等一会儿回去,麻烦你,你先替我看看我妈,我……”他有些气恼,这个锁扣是怎么了,为什么总也合不上。这个绑带又为什么是棕色,他不喜欢这个老气的颜色,也不喜欢它勒在脖子上时的那种下坠感,好像在把人往地狱里拖。

裁判又吹了一声哨,红方赢了,全场哗然。

他被尖叫声拍醒,透过人潮去看倒在擂台上双目涣散的阿峰哥,想起来他今天上场前还摸过他的头,允诺说赢了奖金要带他吃东街的糖糕。阿峰哥还说,他的妻子怀了孕,很快他就会有一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

阿峰哥还活着吗?阿珹想。

小南的声音忽远忽近,依稀在说“我先走了,你快些来”,他点了点头,目送他跑离人群。

发蜡男押的是大冷门,没想到会赢不少钱,他兴奋地抱起身边的女人,在她的脸颊上重重亲了一口。女人心不在焉,身子还被禁锢着,眼睛却一直看着刚刚得知父亲死讯的小男孩儿。

她“诶”了一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叫他干嘛,是想再给他一些钱,还是说几句不值钱的安慰话。

阿珹没有听到她的呼唤,女人看到他有些脱力地靠在台阶上,怔怔地发笑。黑色的眼眸被霓虹灯映衬得好漂亮,那一眼,居然是解脱。

谢珹把今天的收入交给老板,往大门走,走到半道听到角落里有几个人小声议论着。他此时有些不愿回家,便停住脚步去听。

“峰哥这回也是倒霉,早几把随便输给谁都比现在强,钱是少了点,命能保着不是。”

“哎,峰哥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从来不打假拳。”

“可是刚才和他对打的那个白斩鸡明明……”

“嘘,小点声儿。这种局,还不是上边的人说了算。想要谁赢想要谁输,一句话而已。”

“就是可怜了峰哥……不是说不会出人命吗?怎么……”

谢珹从头到脚像被浇了一盆凉水,冷得动不了半步。他又想起阿峰哥倒在擂台上时未合上的一双眼睛。

阿峰哥的命是低贱的,他的命也是低贱的。他们这一类人,活着很艰难,死又不甘心,世界就是这样。

他步伐沉沉地赶回了家,狭窄的小屋中央摆着个不知道用什么搭的架子,上面的白布勾勒出一个人形,他紧张得吞了吞口水。

盛忆兰坐在屋里唯一一张腿脚完好的板凳上,小南站在她身边,屋里另有两个面嫩的民警,正有些局促地立在一边询问着什么。

“阿珹,你回来了。”小南喊他。

盛忆兰循声看过来,讽了一句:“亲儿子回来了,要问问他。”

她的目光还盯在谢珹身上,谢珹蓦地从她眼睛读出一些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喜悦情绪。

他还没来得及去悉心琢磨,那边带头的民警便已经过来了。

“你是谢珹吧?”民警长得有些着急,哄小孩的样子颇为和蔼可亲,他问了一句还不够,又有些怀疑地蹲下来打量他。

“你爸爸前几天出了事,酒后失足掉进了湖里,我们需要你确认一下尸体。”

谢珹点头表示可以,主动要去掀开白布。盛忆兰陡然反悔地大叫,对着民警道:“陈警官,阿珹还是个小孩子!”

“这……这是规定。”陈茂生有些为难,他是被下放来体验基层生活的,头一回处理民事案件,很不熟练,转头就要向陪同人员求助。

“没关系。”谢珹说道,“毕竟是我爸。”

他捏着白布的一角,不作迟疑地一把掀开。盛忆兰颤抖着闭上眼睛,他看到眼前是一具肿胀不堪的青白色肉山。

陈茂生盯着他的脸,出声道:“他是你爸爸吗?”

“是的。”谢珹把白布又盖回去,“他手上有个牙印,是我以前咬的。”

“好。”陈茂生点头,“你父亲……”他似乎是觉得有些话和小孩说没意义,还是转头对着盛忆兰道:“你丈夫谢逾怀于前日夜里两点,酗酒过量,在广川县失足掉进了湖里,尸体于今天中午被路过的居民发现,确认是意外身亡,排除他杀可能。”

盛忆兰缓慢地转动着眼珠,“我知道了。”

陈茂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他环顾着周围的环境,对这个家庭的贫困程度在心底发出震惊,有些同情地想,一个家中的顶梁柱就这么倒下了,剩下的孤儿寡母又该如何是好。

等陈茂生走了之后,谢珹站在原地踌躇了半晌,才问盛忆兰,“他……要怎么办?”

盛忆兰一眼瞥过来,带着尖酸刻薄的语气:“怎么办?还指望我给他办个隆重的葬礼,风光大葬吗?”

谢珹被她一说,立马不敢抬头。

小南勾着他的肩膀出了家门,小声道:“阿珹,你别急,我帮你联系人过来处理。”

“谢谢……小南哥。”

“没事儿,不管怎么说……”小南压低了声音,咳了咳,“也算是喜事儿,以后你和兰姨再也不用受他的气了。”

火化当天,盛忆兰没有来,谢珹站在殡仪馆的门口。

谢珹记得,自己打小经历过最多的事情,就是被那些由父亲谢逾怀招惹来的各种债主揪着后颈耍弄。

谢逾怀在他的记忆里一直是以一个落魄顽劣,脾气还差的形象存在着的,他常年酗酒,一天里三分之二的时间都醉醺醺的。头脑不清醒时喜欢打人,如果身在外面,必然要和谁谁谁闹个事儿动点手,如果是在家里就更方便了,他和他的母亲盛忆兰便是最好的发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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