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付荷还哪里说得出不字?
她用拇指指肚摩挲着表盘,还是同样的话,换了种口吻:“好,随便什么地方,我和厚福听你的安排。”
史棣文也自有他的恋恋不舍:“我说了不是现在,我会等到不得不这么做的时候。”
“高惠呢?乔先生还会不会动用到她?”
“也许。”
付荷一声叹息。
“如果说我今天的做法是不计后果,那后果就是她了。”
“可我最怕的也就是她。”付荷又要挣开:“她对你有情,你对她有义,到时候你能拿她怎么办呢?”
“我说了让你听话……”
“放开我,”付荷挣不开,“你放开我。你干什么?该不会对面有狙击手,你要拿我挡子弹吗?”
“你除了有明星梦,还有黑帮梦吗?可真有那一天的话,我保证让机关枪在我身后,要挡也是我为你挡。再有,我保证我对高惠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付荷就这样起起落落,一下子又没了脾气。
后来,付荷看到史棣文的电脑在办公桌上。今天他是来出席珠宝秀的,也是来掳走她的,来给于敖和乔先生当头一棒的,更还卷进来包括于小娅和于孝等等多少人的恩怨情仇,可他还是要办公。
有人给他拨打了视频通话,他坐到办公桌后,接通。
付荷坐在床边陪厚福赛车,史棣文面向她,她看不到电脑屏幕。
但那是一把她并不陌生的声音。
对方是瑞元从乔泰股份挖来的金牌交易团队中的一员。
付荷意外。
史棣文避开电脑屏幕上方的摄像头,对付荷嘘了一声。
像是熟门熟路地,对方向史棣文请教了几点难题,史棣文一一作答。关于操盘,付荷有学习过皮毛,至少能判断出史棣文的点拨绝不是敷衍。对方是秦思缘和她公认的可塑之才,茅塞顿开地噢噢了好几声,末了,神清气爽地道了句谢谢前辈,结束了视频通话。
付荷迫不及待:“这又是怎么回事?”
史棣文拧开瓶装水,润润喉咙:“怎么?我提携后辈你有异议?”
“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他……是不是你安插进瑞元的内应?”
“我犯不着。”
“但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更何况你和我们还是竞争的关系。”
史棣文扯过付荷的手,坏心眼地用她的手背抹干了他唇边的水:“要真有一天我饿死了,那别人早都变木乃伊了好不好?”
接着,又有人致电史棣文。
不得不说,无论是真人真相,还是假人假相,他史棣文都是一把好手。
他从接通电话后的第一声喂,到第二声“她在”,再到第三句“稍等”,始终不露声色,以至于付荷在接过他的手机后,后知后觉:于敖?
史棣文给了付荷一个嗯哼的神色,摆摆手让她自便。
付荷走进浴室:“于敖?”
“你在哪?”于敖有掩不住的心急火燎。
付荷没有回答。他史棣文可以臭显摆和她同在,不代表她可以暴露他们的坐标。
“付荷,我们约个地方聊一下。”于敖退让了一步。
“这电话发明出来,不就是方便人们随时聊一下吗?你说。”
这下,于敖反倒语塞:“我……”
付荷快刀斩乱麻:“不然我问你答好了。你说我去上海的那两三年,你一直没有忘记我,一直在做我的无名英雄,是不是真的?”
于敖陷入了沉默。
付荷好言好语:“是谎话也没关系。男人的甜言蜜语,一大半都是谎话,不犯法,甚至是人之常情。”
于敖仿佛得到了赦免:“我是真的一直没有忘记你……”
换言之,无名英雄是假的。
付荷的快刀斩乱麻不是开玩笑的:“下一题。文勇……”
这时,浴室虚掩的门被史棣文用脚尖轻轻抵开,打断了付荷的第二题。
他抱着厚福,用唇语说:“他要尿尿。”
付荷要出去。
史棣文却在进来后反手关了门。
付荷不得不退居浴缸边:“文勇,是你安排的?”
“是乔先生的意思。”于敖一口咬定。
这边,史棣文扒下了厚福的裤子,而且……吹上了口哨。
付荷对史棣文连连使眼色,表示这大可不必。
史棣文置若罔闻,吹了个余音绕梁。
厚福该干嘛干嘛,于是马桶中爆发出哗啦啦的水流声……再加上史棣文的口哨声,一五一十传入电话中。
以至于于敖话说到一半便哽住了。
这是有多不雅啊!
问题那不雅之人,真不是史棣文,只是个小屁孩儿罢了。
所以这恶作剧是有多无聊!他史棣文却玩得兴致勃勃。付荷怎一个绝望: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上这么一个幼稚鬼……
冲了马桶,史棣文停了口哨,抱走厚福。
付荷无可奈何地掩上浴室门之前,向房间内探了探眼。
史棣文将厚福平倒着抱在两臂上,摇摇晃晃,哼唱摇篮曲。他不大唱歌的,之前她闹过他一两次,要他唱,他说唱不好,是宁死不唱的一把硬骨头,逼急了,他便好男也和女斗,以“武”服人。
可眼下他在哼唱摇篮曲。
付荷出神,握着手机的手下滑,捂在了肩头。
厚福出奇的温驯,一声不响,大概和付荷一样快要溺毙于史棣文这铮铮铁骨的柔情中了。
付荷退回浴室,问于敖:“你说什么?”
于敖顾不上对半晌的空白斤斤计较:“我说,苦肉计是乔先生的意思。最初也只是几杯酒下肚,话赶话开了这么个玩笑。可到了第二天,乔先生兴师动众地问我,人,是他找还是我找。我被赶鸭子上架,花钱找了文勇。”
“事成了,为什么又对文勇食言?”
“付荷,我的确不是三年前的我了,可还不至于随随便便送人坐牢。我事先给他准备了诊断书,说他有精神方面的疾病,按我的计划,他会没事……”
“又是乔先生?”
“是,他说杜绝后患,才叫事成。”
“杜绝后患?为这么一点阴谋诡计要灭他全家的口吗?”
“换了乔先生做,一定做得比我……比我稳妥,我只是给她妻子塞了钱,草草打发了。”
当初,史棣文说过这事儿不像是乔先生做的,因为乔先生不会这么大费周章,这么漏洞百出。同样,付荷说过这事儿不像是于敖做的,因为他还不至于这么坏。结果,是乔先生和于敖的合作。
可惜没能集二人所长,于是被史棣文小小地翻了盘。
付荷总记挂着什么,又从浴室探出头去。
厚福睡着了。
史棣文将厚福安放在床上,酒店的枕头太高,他用白色浴袍叠得整整齐齐,垫在厚福的脑后,这会儿在一件件整理七零八落的玩具了。他该拆的拆,该装的装,手到擒来,也会在拿上飞机时,童心未泯,擎着它来个盘旋,再来个俯冲。
也许嘴里还模拟着引擎的声响。
付荷缩回头,对镜子中热泪盈眶的自己怒其不争:付荷啊付荷,你可真是“贱骨头”,他史棣文不过是在做一个爸爸的分内事,你犯得着动容?
“付荷,你原谅我。”于敖请求。
浴室的门从外面被推开。
史棣文将手表送给了付荷,这会儿只能敲一敲手腕,代表他的催促。
付荷点点头,他便又退了出去。
“你还有没有其他事瞒我?”付荷指的是姜绚丽。
“没有,绝没有了。”
付荷来到了结束语:“于敖,我们之间无所谓原不原谅。大家都不是圣人,我也偷偷摸摸设计过多少人。但我们不是一类人,这才是问题所在。”
“你是要……和我分手吗?”
“我们之间不能叫分手,只能叫结束。”
这时,史棣文又来了。
付荷瞪眼。莫非他敲敲手表,她就要直接挂断电话?连结束语都不能有?
更令付荷瞪眼的还在后面。
史棣文二话不说,吻细细密密地落在了付荷的侧颈。付荷忙不迭捂住了手机。一不做二不休,史棣文的手连拎了两下,拎高了付荷的裙摆。
电话另一端,于敖不同意:“付荷,你不能就这么把我打发了,我们至少当面……”
终于,付荷还是直接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