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绚丽语毕,第一声掌声来自后方,声不如雷,但气势如虹。
付荷立于后方的角落,头一偏,锁定目标。
是史棣文。
会场须邀请函方可入内,乔泰股份当然不在受邀之列,但眼下史棣文手上赫赫然两张邀请函,供他和他身边的一位陌生男子畅行。
记者们连带着闪光灯纷纷调头,同混迹于这小小的财经圈,或多或少都和史棣文打过交道,心中小算盘便啪啪作响,有了共识:今天这新闻……怕是个爆炸性的!
史棣文要上前,便有“主场”的人指出他身着便服,不得入内。
便服,没错。
今天的史棣文身穿拉链运动衫,背后更还有一只双肩登山包,侧兜里还插着个水壶。
他点点头,一副“你说的都对”的德性,然后一伸手,叫了个会场的工作人员来,说一千块租你身上这件西装一小时,可否?工作人员被下了咒似的,唯唯诺诺脱下了西装。
史棣文摘下书包,在众目睽睽之下脱下拉链运动衫。
一瞬间,付荷真怕他里面□□,当然,更怕是什么新款的“透视装”,好在,这次真是一件平平无奇的白色T恤。
但即便如此,这更衣的过程也足足吸睛了一番。
其中有和史棣文相熟的记者窃窃私语:“这个Steven……”
言外之意是,真不愧是他。
史棣文将西装的纽扣扣好,意外的合身,宽肩、细腰,以至于付荷私心地暗暗赞了一句不可方物。
“裤子可不可以网开一面?”他彬彬有礼地问道。
对方不得不默许。
不然他当众换裤子,也不是做不出来。
史棣文身边的陌生男子和他一般穿着,有了史棣文的“出头”,便这样风风光光地踩着登山鞋入了场,无所谓局促,二人更像是独树一帜。
从始至终,史棣文没有找付荷,便没有“找到”一说。
付荷只身一人坚守后方的角落。
姜绚丽力挽狂澜,说接下来,媒体可以提问了。
有记者叫了史棣文过去坐,史棣文自然而然,要报报他同伴的家门。
那记者手中有一支麦克风,被史棣文偷偷一拨,打开开关,发出一声杂音,打断了另一侧记者的提问。
史棣文若无其事,一字一句从麦克风中传出:“这位是平井先生,日本康尼电子国际项目部的负责人。Sorry,这什么时候换我发言了?”
必然有记者接下话茬。
请问平井先生此次来华,是否和东升电子的项目有关?
换言之,这时间点显然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平井先生中文二把刀:“公事?不不不,今天没有公事,今天和Steven去爬了万里长城,伟大的万里长城!”
如此不着调的回答,并不敌对,又风头尽抢。
继姜绚丽之后,秦思缘也坐不住了,在台上遥遥地锁定付荷,一双眼睛会说话:好你个付荷,你果然是反中了他Steven的美人计!
付荷生生瞪回去:大家各凭本事,我不能对不起他史棣文,也没有对不起你秦思缘!
等东升电子的代表一出马,平井先生直捣其要害,说耳闻你们的系统测试存在RG漏洞,请问是不是确有其事?
东升电子的代表嘎嘣一声就折了,这一则刚刚出炉的□□,在内部都还是最高级机密,连宏利和瑞元都还被蒙在鼓里,却被对家搞了去,就这么公之于众,这叫他情何以堪?
轮到秦思缘也好不到哪去,号称拥有最强交易团队的瑞元,这“最强”二字到底从何而来?
而以上这个问题记者问的不是秦思缘,是史棣文。
史棣文作答,说最强交易团队由他一手栽培,他倍感欣慰。
倍感欣慰?
这好大的口气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记者再问秦思缘,有没有做到市场调查,到底有几点几的用户会买这一支交易团队的账?毕竟古人云,宁吃好桃一个,不吃烂杏一筐。
秦思缘脸都青了,又不能发作,只能在心底反问自己一遍又一遍:老娘手下八员虎将,怎么到了你们这儿就烂杏一筐了?
☆、神偷Steven敬上
新闻发布会进入尾声。
瑞元某一新晋交易员来到付荷身边。
他资历浅,对付荷尚有些唯唯诺诺:“Madam付,你们就不能再下下功夫,把Steven前辈挖过来吗?”
付荷打趣他:“你这是长他人志气。”
“你们把他挖过来,才是真真正正长瑞元志气。”
“你的座右铭是什么?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吗?可惜他Steven不是铁杵,是水,他和你面对面地波光粼粼,但你怎么抓,也抓不住他的。”稍后,付荷补充,“加油,我们至少人多力量大。”
他点点头:“嗯,他也这么说。”
“他?谁?”
“Steven前辈啊。”
接着,他句句详尽,说今天早些时候本打算去躲一躲清闲,便去了一楼茶座,结果偶遇了史棣文和平井先生。他和史棣文聊了两句。最后,史棣文鼓励他:“好好干,这可是你们赢我的唯一一次机会,别错过了。”
付荷绞尽脑汁。
史棣文和平井先生等候在一楼茶座,该出现的时候再出现,这合情合理。
但鼓励?
不。
他史棣文没有字里行间说“你们死心吧”,这事儿必有蹊跷。
姜绚丽等人从后台撤退,三方会不会内讧,不好说。
史棣文和平井先生笑而不语地冲破记者的层层包围,从哪来,打哪去,好像这场子不是他们砸的似的。
付荷被人流推着往出口处靠了又靠,几乎挡住史棣文的必经之路上,但史棣文看都没看她一眼。
身为主办方的一员,付荷被种种小事绊住脚,直到半小时后脱身。在这半小时中,史棣文没有杀个回马枪。付荷出了会场,四下也没有史棣文“埋伏”的迹象。
这家伙是真的就这么走了。
回到瑞元,付荷口干舌燥,灭火似的咕咚咕咚灌下一大杯冰水,呼出一口气,认命。
今天的史棣文,于她是昙花一现,即便他是媒体的宠儿,是瑞元的眼中钉,是涉及这一项目的上百号人的从天而降的拦路虎,但于她,更是昙花一现的美景。
所以她女孩子家家地默念了一句:“讨厌……”
但她脱下西装上衣后,一抹白色自西装上衣的口袋中露出一角。
抽出后,那是一张会场里使用的镂花杯垫,其上是史棣文龙飞凤舞的字迹。
那是取自歌德抒情诗中的一句:爱情难以遮掩,它迷藏在心头,却自双眼泄露。
落款是:神偷Steven敬上。
付荷俯在桌子上窃笑,肩膀一下下耸动得快要抽了筋。
她拿过电话,犹豫,放下,再拿过,又犹豫,又放下……直到那镂花杯垫的反面,另有一行小字映入她的眼帘。
Call me。
付荷拨通电话,第一句便问,爱情自双眼泄露?可你今天有看过我一眼吗?史棣文反问,一共看了十七眼你信不信?并在离开前近身一次,瞒过了包括你在内的无数双眼睛,将“情诗”塞进了你的口袋。
付荷咯咯笑:“你自诩神偷不无道理。”
“可惜只偷心,不然早就腰缠万贯了。”
付荷以公事为重:“你在东升有线人?”
“绝对没有。”
“那RG漏洞的事……”
“系统测试的结果,公众有知情权。他们上头要瞒,不代表下头万众一心。我兵不厌诈是一回事,但这一次知情不公,有违法定的是他们东升。”史棣文开车抵达了什么地方,传来车门一开一关的声音,然后是滴的一下锁了车,“秦思缘有没有为难你?”
“还好。”电话中又传来谁人的迎候声,付荷便问,“你在哪?”
“在替乔先生挑选贺礼。”
“哦?有什么喜事?”
史棣文心平气和,却投下重磅炸弹,“他没直说,但我猜,我是在替他挑选送给于四少爷……和你的贺礼。付荷,如果我收到的消息无误的话,乔先生在着手促成你和于敖的好事。”
“什么?”付荷惊跳起,“全国人民的好事都等着他来促成,他是月老吗他?”
“你猜……于敖是会乖乖就范,抱得你美人归,还是会讲一把道义,誓死抵抗,失去乔先生对他在于氏集团的支持也在所不惜?”史棣文还是心平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