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像几度春+番外(177)

作者:长河任舟行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这尘世血染的祸,他要他的命来偿。

“那便定在九霄天,你寻回我之地,如何?”

那年九霄雪落,除夕良夜,是景容眼底微红,掌心温热,暖宴止杂乱心绪。

今时初冬渐入,九霄雪止,一切都该有个了结。

“景容啊景容。”宴止低叹了声,“若你是我这大道终成路上的劫,那便成劫,无需回旋。”

是他负他在前,何须回旋。

景容伸手抚平凸起的土壤,亦将牌匾埋下,宴止与他定下一战之地于九霄,他寻回他之地。

景容想,若那时他对宴止多些防备,也不至于至今时讽刺。

是凌云掌心一颗糖暖甜九霄雪,是宴止一声师尊诓骗他几载时光,这散落天光难重拾,一座座碑文沉默嘲他痴愚。

“生与死,朝与暮,这人间春几度,又与我何干。”景容闭了闭眼,拂去掌上尘土,若可抽离他与这尘世所有纠葛,他也不用面对这一望无尽头的碑群了。

“宗主师兄……”林无端着一袭素白,向来纯澈眼中多了分黯淡,“该回去了。”

“不必回去了。”景容望他,亦望身后一片白的玄天宗弟子,“无端,我此去,无论胜负,你为玄天宗宗主,便不要再留有关我,有关容榭的……分毫事迹了。”

他这回首半生,无甚可提,什么道君,什么修界第一人,不过空梦一场。

遇莫凌云时,他便只剩笑谈了。

“宗主……”下首弟子齐齐唤道,欲言又止于口。

景容站起身来,最后望了眼玄天宗弟子们,他极轻叹了口气,他似笑了笑的,偏眼底了无笑意,抿起的唇亦未有松懈。

反是林无端头一次失了态,今日是玄天宗大祭之日,他倒颇有些疯癫地笑出声来,那广袖一挥,他重重一拜难挡眼底泪意,他道:“无端拜别师兄!”

他莫约是有那么些预感的,这会是他和景容最后一次见,师兄和师弟师妹们相继而离,他终究是要扛起玄天宗的重担的。

九霄风寒雪无暖时,入冬的风声呼啸,这万古冰寒,亦未有融时。

宴止着华衣金冠,一步步踏着他曾随景容走过的路,那时漫漫长路有景容相伴,便也不算遥远,如今他独身一人,脑中总不住回闪些旧事。

幼时他被千鹫宫挑中练做死士,跟他相伴的,除却阴暗潮湿的地牢,就只剩吱吱窜过的老鼠了,又或是偶尔来地牢作弄他们这些下等人一下的少宫主们。

他自是命贱若草芥,亦或不如草芥,直到生死斗他被放出囚笼的那一刻,他摸着剑的那一瞬,观礼的高位者们嘻嘻哈哈笑着,场内的他亦笑。

他无名姓,亦无倚仗,生死全凭大人们的兴味,又或今日能否在诸多少年死博中夺得魁首。

可他要的不是这个,他要的,是胆敢欺他辱他之人皆伏诛于他剑下。

他手中的不过是把连法器都算不上的凡剑,少宫主们打量他这胜出者的眼神也像是在打量一把磨锋利些的宝剑。

他是笑着的,哪怕鲜血浸透布衫,哪怕不过瞬息间,他将这些个,千鹫宫的未来继承者们诛杀剑下。

偌大搏斗场乱了套,他一个单薄少年矗立场中央,唇角弯起的弧度不曾下滑分毫,眼中见血的兴味亦不褪。

既是生死无畏,这天下,他还有何惧之。

莫约是会死的,他几乎将这斗场中宫主的血脉斩杀殆尽。

可出乎意料的是,千鹫宫宫主宴岐更胜他疯癫,自己的子嗣被诛杀,宴岐还能似喜极般哈哈大笑出声来,满是惊喜地朝他问道:“你干的?”

“是我又如何。”他眼里极冷,声线亦无波澜,哪怕面对的是魔修第一宫之主,亦无分毫畏惧。

“好!好极!”宴岐拍了拍手,随手挥退身后对少年防备至极的宫人们,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无名姓。”他自有记忆起就如游魂般游荡尘世,哪来的名字。

“好,好极。”宴岐舔了舔发干唇瓣,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随即道:“那便唤作宴止,以战止战,以杀止杀。”

☆、第 166 章

后来宴止才知道,宴岐认定的子嗣,唯有宴华一人。

在宴止看来,宴华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

可宴岐告他,这千鹫宫乃至东境的人,他想杀便杀了,唯有宴华一人,他要牢记护他一世无恙。

“这千鹫宫日后会是你的,乃至东境,哪怕是这天下。”宴岐早有疯癫之兆,“可宴华,你要记得,他是你异父异母,至亲兄弟。”

这托孤之言,宴止不会应他,“我孑然一身,无甚亲朋。”

宴岐眨了眨眼,似没想到宴止会这么应他,可宴止这气性,愈发让宴岐觉得自己的奢望有了希望,他只道:“无妨的,你保他一世无恙便可。”

较之宴岐的果决疯癫,宴华是一点不像他,他会偷偷爬上墙沿问正在练剑的宴止:“你就是我的弟弟么?”

宴止眼神一扫,宴华便抖抖索索地摔下墙来。

“唤我少宫主。”宴止拂了拂袖,甚至没提剑指他,宴华便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连忙唤道:“好好好!记下了!少宫主!”

对于宴止抢了他少宫主之位这事,宴华是半点不在意,他毫无千鹫宫少主的风范,甚至堪称墙头草的典范,宴华唯一驳斥过宴止的唯有一言:“是舒华宴,不是宴华。”

宴止对宴家这些前尘琐事没兴趣,他和宴岐定了盟约,待他取得玄天宗镇宗至宝玄天石,他便是千鹫宫名正言顺的宫主。

他们二人的目的为同一——踏破九霄天。

宴岐意欲追寻百年前被他炼了生魂的舒颜清,他的发妻。

宴止只知,九霄天外,有他无论如何都想要去追寻的,哪怕辗转千万年,哪怕最后与修界相抗,只会换得身死道消。

捡着与自己年岁相仿的颜淮是个意外,又或命定,东境密林的历练宴止本是不想去的,可历练之日他突的改变了主意,踏进了那片密林。

密林中浓雾遮掩前路,阴沉天幕预兆着大雨将至,更有凶兽蛇虫拦他去路,还有个烦得要死的舒华宴一直在他耳边吵闹。

宴止沉默走了一路,直到眼见泥潭中勉强爬出一个人形之物,他突然就福如心至停了步子,静望那处。

这初见,像是相隔万古的重逢,甚至隔绝了他身边舒华宴一声‘鬼啊!’的尖叫。

“救……救我……”颜淮的呼求极虚弱,可宴止一字一词都听得很清楚,他甚至头一次摒弃了不喜与人接触的习性,亲自背起那泥人,一步步走出了密林。

经脉尽碎的少年人过于单薄,腕上血痂已然陈旧,宴止背着身后人,无甚怜惜亦或怜悯可言,反倒是舒华宴看清了人脸,一直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个不停。

被绑来的鬼医千秋十足傲气,不肯救治这将死之人,宴止抵着唇下想了想,轻道:“那便杀了吧。”

不肯救人,就去死。

再度被钳制住的千秋满是愕然,看宴止对他动真格了,这才慌急道:“能救!能救!”

“少宫主你看他这经脉破碎,手脚筋被废,就是再找十个单灵根,都比救他破费得少啊……”千秋心疼自己的药,话也格外多。

宴止没多给千秋一分情绪,只看着榻上昏迷不醒之人淡道:“救他。”

他宴止不是善人,可若是这人,他想救他。

“他……他还有眼疾……就是救下来了,说不准也不知救他的是谁呢……”千秋弱了声调。

“那便一并治了。”

“……”自己挖坑自己跳的千秋有些心梗,但迫于宴止眼中确实无他性命可言,也只能竭尽全力救治这人,这人好了,他的性命也就保住了。

颜淮的眼,是一池深不见底的幽绿。

宴止扯了颜淮蒙眼绸带,与那幽绿相望片刻,两人谁也没说话,颜淮眼中亦无惧色。

宴止想了想,开口道:“今后,我便是汝主。”

“宴止,记住我的名字。”

颜淮确实记住了,他用十年成为他的心腹,亦是最得力的下属。

也是颜淮手握竹笛,为他谋划着每一步怎么走。

包括设计景容之事。

“攻心为上。”颜淮望着线报,告知他景容这十几年都不会有一次的下山历练。

从南境小镇开始就是他们布好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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