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血山花是莫凌云倒下前递给他的最后一样东西。
不过玄天宗又有新丧,景容的继位大典也延了期,景容想,若莫凌云能在他继位大典前好转,他便将他公之于众。
他莫凌云是他景容此生唯一的徒弟。
但流言不知是自何时掀起的,有一人说他景容收了个年过弱冠尚在练气的弟子,也就有更多人传起来了。
“道君三思啊,您毕竟是这修界领袖……”
“我收徒,还要旁人应允不成。”景容自然不可能遂了他们意,他现在又拿到了玄天石,只待替莫凌云重塑灵根。
“凌云……”温护在至宝之上的莫凌云气色良好,景容将鲜艳如血的玄天石推入莫凌云口中,缓缓握住了莫凌云的手。
“师父陪着你,等你醒了,我就把功法都教你,这样谁也不能再说你一句不是了。”
“你喜欢好吃的,我们就一起去,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莫凌云在凌霄殿等他的每一个日日夜夜,他归来时莫凌云总含了满眼的欢喜,这一次,景容不想让莫凌云再这么,默默无言地等下去了。
景容不想再看莫凌云眼底失落,也不想看莫凌云倒在他眼前他却无能为力。
同源灵力在两人十指相扣时缓缓渡向莫凌云,有了玄天石的调和,莫凌云也不再难承来自景容的灵力。
景容能感觉到莫凌云冰凉五指逐渐升温,他眼睫颤了颤,想说的话又止于口,他,他还没想好,等凌云醒了,他该跟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直到那双清亮的眼再次睁开,满眼都盛着他时,景容才发觉,什么都不用说,只要他好好地在他眼前,就已经足够了。
“师尊……”莫凌云声调有些虚弱,他伸手触上景容颊边,“你是真的吗……?”
“是真的……”景容眼底微红,他没敢动,任了莫凌云的动作。
“……真好。”莫凌云偏头对上景容视线,“我们好像很久没见过了,久得我都不敢分一分这真假虚实。”
景容不知道莫凌云记忆停在哪一段,但他这么好好的活着,于景容而言已经足够了。
两人相顾,一时无言,还是莫凌云抵了抵舌下石子,伸手接了口中物,“这是……”
“玄天石。”景容神色不变,“等过几日,你身子好些了,我就替你重塑经脉。”
莫凌云缓缓收了拳又松开,他朝着景容露出个极浅的笑来,带了那么些小心翼翼地说着:“它可真好看,可以先放在我这儿吗?”
“当然。”景容没怎么犹豫,玄天石有修复生机之效,放在莫凌云身上确实更有利于莫凌云休养。
莫凌云收了玄天石,借着景容力起身,“师尊,我想出去走走。”
玄天宗尚在丧期,连大氅都换了素色,莫凌云依着景容意穿得厚实不少,他指尖隔着一寸触了触腹上伤口,又偏头去看仍是担心他的景容。
“我没事的。”莫凌云笑意极浅,他面色偏苍白些,这一笑给自己添了分血色。
玄天宗尚是早春寒凉,覆下的积雪也无融化趋势,再说丧期玄天宗弟子皆着素白,放眼望去,还真是白茫茫一片。
两人就这么在雪地里站了许久,直到月亮冒出了头,莫凌云才问了句:“师尊不用去忙了吗?”
景容一向很忙,他们多数的相处时间,都是莫凌云主动在争,像现在这样的,景容陪着他,也没有其他弟子把景容叫走,还真是稀奇。
“想多陪陪你。”景容抿了抿唇,声调偏低些。
“是说,至少在这一刻,可以眼里只容我一人的意思吗?”莫凌云握住景容手,再不是平日里只敢捉袖的试探。
“……我不知道。”景容没动。
“那,至少现在,师尊就只看着我吧。”莫凌云抚着景容颊边,在景容猝不及防间蓦然低了头。
景容瞳孔一缩,是温度自唇上传来,不同于云浮川下渡气,这一吻极尽专注温柔,他竟生不出半分力来推开他。
景容眼睫颤了颤,不觉闭了眼,无声放纵这,过于放肆的一吻。
☆、第 117 章
“天真。”莫凌云指尖抚过唇瓣,眼底凉薄一片,他待在玄天宗这么久,为的就是玄天石,几番辗转,这东西终究还是落进了他的手里。
一个有铭牌的化神境要无声息离了玄天宗不算难事,莫凌云卸载面上伪法时,他便再和莫凌云这人没有关系了,他是东境至高——宴止。
来迎的玄夜一拜,宴止远望玄天山脉群山,淡淡道:“余下如何,不必我说了吧,舒华宴在这儿,推波助澜一番也不是难事。”
“是,主上。”玄夜复拜时,那道黑色身影已失了踪迹。
收着玄夜回讯时,舒华宴正玩着自己的扇子,听玄夜转述宴止让他有分寸些这类的话,舒华宴扇子一展,半是恼怒道:“让我办事,他又不加钱!”
“不过……”舒华宴视线一转,带着那么些恶意地扬了扬唇角,“若是世人知晓,容榭道君这唯一的徒弟便是东境魔君,他还把玄天宗镇宗至宝给了魔君宴止,这一想想,当真有趣。”
有些事用不着他们别样天亲自下场,只消推一推这波澜,就会有无数的自诩正义者一拥而上。
他们以为人多,他们就是绝对的正义,和胜者。
“晗修啊晗修,糊涂啊你。”赤清真人摇摇头,复看失神的景容,“你这……这叫师叔怎么说才好……”
景容收了个魔君当徒弟,又丢了宗门至宝,这事在整个修界都传遍了,叫嚣着惩处道君和景容德不配位的蜚语更是止不住。
景容不愿说话,这诸事也只能他们各峰主来处理,向来脾气爆的秦方道人骂了句:“你怎么能把玄天石给那小崽子?!”
景容仍是不答,秦方道人终是怒其不争地提剑离去。
如今修界有名望的人多云集在玄天宗内,魔君带了玄天宗至宝玄天石离宗的众人皆知,与其斥责景容,倒不如先想想怎么平息众怒。
宁清和林无端抵达宗内时,宗里已经乱成了一片,容榭道君久居凌霄殿不出,各峰主也不正面回应其他世家宗门的诘问。
这万年第一宗的名声,怕是要在他们手上毁于一旦了。
“怎么回事……”宁清望着混乱一片的玄天宗,又见山门外匆急来人,为首的正是常被拒之门外的杨嵩。
他看起来得意极了,看着宁清刻薄道:“不愧是同宗师兄弟,都喜欢跟些不干不净的魔修扯些勾当。”
“……你说什么?”宁清一愣,定定看向杨嵩。
“你的大师兄,你们的少宗主,容榭道君啊,收了魔君当徒弟,还给人家送玄天石呢。”杨嵩眼角眉梢都透着喜意,当初他纠缠宁清时景容何等傲气,不顾他衡山剑派少掌门身份将他逐出宗去,如今一报还一报,他景容的名声,也坏了个透彻。
可下一瞬,离鞘长剑就指在了他颈上,是宁清面色铁青,音调带了怒意微颤:“你不配说我师兄。”
“是他失德在先,还不许旁人说了?”杨嵩一抖,没想到宁清竟然直接动了手,可在场这么多人,他就不信宁清敢……
直到痛意自撕裂的皮肤处传来,林无端扬手打翻了宁清剑,杨嵩吃痛捂住了脖间渗血伤口,“宁清,你……你敢!”
“折澜,不要冲动。”林无端没看任何人,只道:“一介道君,不是你一个金丹初妄言得了的,这终究是我玄天宗地界,少掌门也收敛些。”
“好……好……”杨嵩在众人前丢了颜面,仍要死鸭子嘴硬:“你们给我等着,我看你们还能嚣张到何时!”
“啊,给景容撑腰的人越来越多了。”人群中的舒华宴拢着扇,若有所思道。
依着宴止意,是不愿景容登上玄天宗宗主位,这才在拿到玄天石后大肆宣扬景容收了个魔修做徒弟,这闻讯反对的人越多,宴止计成的概率就越大。
可他们大概是低估了玄天宗袒护景容的决心,这流言蜚语漫天,各峰主长老却绝不说景容一句不好,继位大典仍是照常举行,玄天宗也把景容护得极好,绝不让旁人接近了去。
这般混乱波折之下,又有新事被捅了出来。
拂离道人是被景容逼死的。
“听说呀,是他这师叔看穿了景容收了个魔修徒弟,景容为了瞒住这事,活活逼死了拂离道人,哪成想,他徒弟就是个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