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酷暑的,您就不热吗?”斯诃心里想。不久也就只能在腹中诽谤了,刚才在崇麒手里,斯诃就发现自己身体里没了一丝法力,除了脖子上那个不太灵的紫金铃和有些奇怪些的模样,现在的他和普通的走兽并无二异,实在不敢再去挑战獬豸神兽。
斯诃起得早,这会儿又被顺毛的舒服,实在是困的厉害,眼皮一个劲的打架。朦胧中见到奔马双面绣的屏风后鱼贯走出一队鹿纹女侍,忙活一通之后,桌上飘来了饭菜的香气。
有来有去见女侍们布菜完毕,也起身告辞。
崇麒并不留他,把斯诃放在左手旁的绣墩上,转身动筷。
斯诃的绣墩矮,见不到有什么佳肴,闻着味道也馋了,也不趴着了,扒拉着绣着百花图的蜀锦桌布,想要爬到桌子上。
崇麒自然从这不小的动静中注意到了斯诃,指了指桌上一盅百合薏仁汤,吩咐一个女侍:“给他也倒一点。”
斯诃看着眼前的薏仁汤很不爽,他明明闻到有玉米馍馍、木耳香菇和冰糖南瓜粥的味道!于是三下五除二的喝完汤,斯诃继续扒拉桌布,表示自己还要吃。
“我这饭可不是白吃的。”崇麒已经吃完,大手一挥,女侍们又端着盘子、碗盅鱼贯离开。“你也退下吧。”赤雪福了福身,出了亭子。
斯诃眼睁睁看着食物离自己远去,好不甘心。
崇麒一边施法把早些时候弄脏的锦囊悬在空中一边说:“你来我这里住了三年,无甚增益不说,如今还弄脏了主人家的东西,难道不得赔我些什么?怎么还惦记上我这里的饭菜了。”
斯诃思量了一番,虽说崇麒这番有些小气,但不是没有道理,有些为难的说:“我也没有珠翠、玳瑁等珍奇之宝相抵,要不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我吧?”
崇麒打量了斯诃一眼,收回锦囊,点点头:“看你确实没有什么宝贝,不如就用这串铃铛抵债吧。”
这铃铛便是斯诃胸前的紫金铃,随着斯诃变化也没了法力。虽说没法力了,且不说它是太上老君炼化的天地通宝,也跟着斯诃近五百多年,多少有了感情,断然舍不得就这么送出去抵债。斯诃不能把紫金铃藏起来,只能用爪子把铃铛保护的严实些:“可还有别的法子?”
“那我也不想勉强。既如此,我洞府里正好缺个烧水的小工,你不如来试试?也就能吃上饭了。”崇麒指着窗外一间正在烧火点烟的石头房说。
金毛犼眼角直跳,在普陀山时他可是被李木吒等一众人马小心呵护,连毛发都会有专人前来定期梳理,吃食都是观音菩萨众多灵宠中最好的一份,如今却要在这洞中当个烧水的小工?!虽说这不是斯诃头一遭吃瘪,毕竟就在几天前还有个姓孙的野猢狲来洞中大闹一场,可是给别人当差使却让他更加委屈。
斯诃灵机一动:“你也听陀牙说了,我乃菩萨座下灵兽,菩萨吩咐了我这三个月里跟着谛听修身。而我此行来得匆忙,若是在这里待的太久,保不齐会出什么乱子。”
“这你到不用担心了。” 崇麒话音未落,有来有去已经跑来通报洞外有仙人来访。
崇麒闻言吩咐一句好生招待,拎起斯诃去了正堂。
作者有话要说:注:1.李木吒:托大天王李靖的第二个儿子,哪吒的二哥,根据原著设定,木吒侍奉观音大士,金吒侍奉如来佛祖。
2.普陀山:观音居南海普陀山,文殊菩萨在五台山,普贤菩萨在峨眉山,地藏菩萨在地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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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书
山洞正中的静影堂上,地藏菩萨换了身十样锦的菱纹罗裙,这会儿正捧起一杯青釉茶碗品茗赏花。谛听还是那副老样子,趴在菩萨身后不发一言。
崇麒放开斯诃,上前行礼:“原来是地藏王菩萨,着实的失迎!”
斯诃从崇麒手里滚落下来,赶紧跑到了地藏菩萨身边。
地藏菩萨不知所来何事,像和崇麒及其相熟似的,指着静影堂里装饰的盆栽说:“我看着你这儿的四季海棠长势喜人,不如就送我两盆吧。”
崇麒招了招手,便有小妖前来搬动植株。
崇麒继续和菩萨叙旧:“那不知道上次送您的茉莉和木槿生长的如何?”
地藏菩萨摸摸谛听,有些不开心的答道:“茉莉还好,活下来五株;木槿却是无一存活。”
崇麒笑笑:“那吾得让人给您多备些,让您一同带走。”
小妖得此授意,去了花房。
斯诃反应过来,自己在地藏王菩萨府见到的茉莉应该就是崇麒送的,暗暗感叹这是什么孽缘,又难为菩萨在仅仅活下来的五株茉莉中折了不少花枝为他铺床,他至今还未睡过。
地藏菩萨得了花,终于注意到变小的斯诃,明明是看着斯和长大,这会儿却像看到什么新奇物件,一把把斯诃抱起来,又揉又搓了好一会儿:“我出来发现你不在了,问了谛听才知道你来了麒麟山,专程前来寻你。观音那里佛会将开,走不开身,托我告诉你:她恐怕不能按时来接你,三个月之后你须得自己乖乖回南海。而你在朱紫国设难有功,将对修为增益不少,更要好生修炼,之后莫再怠懒。”
“您明明一来就找崇麒问花要草的,完全看不出来是专程来找我啊。”斯诃在心里想。
倒是崇麒闻言,捋捋苍髯:“既然观音菩萨繁忙,地藏菩萨平日里也不轻松,不如就让斯诃留在吾这里,由吾亲自教导。”
斯诃一听大觉不妙,这哪里是亲自教导啊,明明就是变着法子的折磨他,却不想地藏菩萨听了以后拍拍手表示赞同:“如此甚好。”
斯诃还想挣扎一下,努力拽了拽地藏菩萨的裙摆,地藏菩萨没什么反应,反而说起别的事情:“我此行前来,一为斯诃,二来还另有要事相商。”
崇麒明白了话中深意:“那我们不如移步内间详谈。”
地藏菩萨嘱咐了谛听在外等候,跟着崇麒一起进了内间。
菩萨走了,谛听也闭眼假寐。
斯诃费力的爬上金丝柚木太师椅,让自己和谛听齐平,状若无意的说起:“不知道谛听阁下可曾与獬豸切磋一二?”
谛听勉强从鼻息间喷出一句:“嗯。”
嗯是什么意思,斯诃猜不透,只能再直接些:“那不知道输赢如何?”
獬豸:“旗鼓相当。”
斯诃想,旗鼓相当岂不就是打了个平手?可这断角看起来可不太像平手的样子啊。
斯诃的目光在谛听的断角上扫视了几个来回,谛听终于舍得多说几句:“不用再看了,吾等与他确是平手。当时獬豸的右爪也被吾所伤,骨断筋裂,你如今看到的不过是个以玄玉支撑施法做出的幻象,实际上他还得敷药温养。早前这洞中处处焚香设炉、步步种花铺草,香飘十里,不过就是为了掩盖他身上浓烈的药味儿。至于这药,乃是冥界特有的荣骨花研磨成粉辅以松香、黄蜡、樟脑、冰片、血竭熬成的遏凝膏,其中的药引荣骨花需以白骨饲养,九年一开,花开四瓣似骨白,花蕊七丝如血红。冥界之中,只有菩萨那里有多到可以入药的荣骨花。菩萨宅心仁厚,不欲吾与獬豸结怨,亲自调了最适合獬豸伤口的遏凝膏,每九年差人送来,獬豸收下之后也不算太没良心,对菩萨还算恭敬。”
谛听这一通话打消了斯诃不少疑虑。
不论是打架还是吃饭,崇麒都用的左手,斯诃原以为他是个左撇子,现实却是崇麒右手受伤并不能用。而谛听口中的早些年,便是三年前斯诃初到獬豸洞,受不了洞中各种香味混杂,一个劲的打喷嚏,大手一挥,撤掉了所有香炉植株,只有待客的静影堂留了一点鲜花陪衬。一口气撤掉太多鲜花,花房也塞不下了,斯诃就让赤雪抱了十几株淡雅些的花草养到自己的小院前,可惜都被崇麒付之一炬,三年辛苦尽数作废。
斯诃还想再问点什么,地藏菩萨已经同崇麒掀开玛瑙坠连成的门帘缓步出来。
地藏菩萨依旧笑吟吟的,抱起斯诃揉搓了几下,在谛听的目光中默默把斯诃放回了太师椅上:“事情既然说好,那我也得回去了。”
不知道他们商量了什么,崇麒这会儿看起来心事重重,端着茶杯却没饮一口,听了菩萨的话也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