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说谢谢准备离开,白存殊叫住了我。我抬起头,当看到他认真严肃的眼神,我下意识转开头听到他再次说了句:“对不起,林洗月。”
我没应声拉上行李箱转身离开,坐在动车上直到车窗外下起了雨,我才真正回到眼前的生活回到舒适区的安全感里。动车七点多到站,我把行李塞进后备箱开车去医院。
金洲也在下雨,我在路上遇上了交通事故,有半个小时水泄不通,我感到有些烦躁看了看时间,这时我才发现,原来我对去看望白元兰有种急切的心情,我很怕过了医院探视的点。
等我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我很幸运在医院路边就找到了一个车位,可停好车熄了火我却失去了下车的勇气,于是我给白元兰先发送了一条信息:白叔叔,我刚回到金洲想去医院看你,你休息了吗?
五分钟后,白元兰给我回了电话,他说:“你早点回家休息吧,小月,明天还要上班。”
“现在医院病房还允许进去吗?”我问道。
“不允许了,你不要来回跑了,直接回家吧。”白元兰说道。
我没出声,雨水打在窗户玻璃上的声音分外刺耳。
“听得到吗,小月?”白元兰以为信号不好。
我感受到疲惫发现自己其实并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现在的白元兰:“嗯,听得到,白叔叔,那,我先回家了。”
“你的声音听上去很累,晚上早点休息,不要熬夜。”白元兰叮嘱道。
“你也早点休息。”我靠在椅背上看着头顶明晃晃的路灯在雨幕里苍白无情也很微弱,我启动车子打开雨刮,路灯变得有节奏,它跟着雨刮忽明忽暗。
“外面下很大的雨,开车注意安全,到家给叔叔报个平安。”
“好。晚安,白叔叔。”
“晚安,小月。”白元兰笑了一声。
我缓缓挂断了电话,灵魂和思想不再属于我,它们去了过去。我以前很喜欢的一部电视剧是《恶作剧之吻》,我特别羡慕湘琴,羡慕她能那么喜欢一个人,羡慕她相信爱情,羡慕她遇到的江直树也是真心的好人。他从她身上发掘闪光点,他爱她就是因为她是袁湘琴,她不用很聪明很能干,她只要做她自己对世界保有善意就会被认可。
我高中的初恋叫李彦廷,我和他三年同学,高一的时候我们几乎没有什么交集,只是每天坐同一辆公车上下学,高二第一次真正的交集也是在拥挤的公车上。那次在上学的车上,我很幸运有座位,可站我前面有个猥琐的男人在摸一个女生的屁股,女生不敢作声努力一点点往前移,我乘司机停车刹车的时候抬脚狠狠从后踹了那个男人的屁股。男人当众摔了个狗吃屎出了糗,回头愤怒找我理论还要我赔医药费。我觉得他太不要脸了便也这么骂了他。而他真的很不要脸呼天喊地说我骂他还要大家来评理。
我记得当时自己气得站起来质问他:“你刚才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心里没数吗?”说完,我的目光不由看向那个被害女生,我想她这一刻可以站出来指责那个男人的恶行。可是女生低下了头,她避开我的目光努力当作毫不知情,她的态度在一瞬间很微妙地扭转了整件事情。男人见状仿佛得了理开始说我污蔑他。
就在我变得被动难堪的时候,李彦廷站了出来,他说:“大叔,车上有摄像头。”
因为这件事情,下车后我和李彦廷很自然搭上了话,我和他道谢,他笑了笑说我很勇敢。我觉得他也很勇敢。我们的感情是这样开始的,我想李彦廷能在我身上看到我优美善良的一部分。
可事实不是这样,当我遇到困难痛苦向他诉说有关程明影的事情,他就渐渐开始疏远我,我以为他是看不起我有个破坏人家庭的第三者母亲,结果只是他在程明影的葬礼看到了白存殊对我厌恶的态度,发现白家根本不在乎我这个什么都不是的人。我曾听到李彦廷和他一个朋友说:“我以为好歹是个私生女吧,结果什么都不是,和她在一起太得罪人了。”
雨还一直在下,我掉了两滴眼泪,经历过的一些事情,有时候都很难和别人去倾诉那在情感上是种什么样的痛苦和伤害,人的理智对情感缺失安全感的治疗效果只是治标。甚至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此刻自己想要什么或者真正在难过什么,只是需要哭着发泄一下。
于是,我哭了会擦了眼泪之后准备开车离开,有两秒我的视线因为眼睛疲惫而不太清楚,我下意识放慢了车速打着方向盘,可在这个瞬间我还是撞上了一辆刚从医院里出来打着左转灯待行的车子,我的车头偏了道直直撞到人家的驾驶座车门上。撞上去的那一刻,我完全不知道是怎么撞上的,我想那辆车上的司机大概被吓死了,因为我自己就是快被吓死了。
我慌忙熄火下车看情况,不幸中的万幸,我的车速很慢,人家的车够硬,车门只是凹了一点。而我也找到了事故的原因,那就是我的车灯坏了一边,视线差是有原因的。
雨越下越大,我去敲车窗才想起应该撑把伞,车窗缓缓放下,里面坐着的人望着我,我原本想先说对不起却不由惊讶叫出了那人的名字:“沈沛霖?”有雨水滑落进我的眼睛里,我抬起手遮住额头。
“雨下得那么大,快回车里去!”沈沛霖皱眉。
“好好好!那个,不好意思,撞了你的车!我先把车退一退,不然堵着路了!”我有自己处理这起事故的想法。
“回车上去!”沈沛霖开始显得有点不耐生气。
我忙点头转身往回走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事故现场的拍照不能忘。
而我才拍了两张,沈沛霖就开始疯狂按喇叭:“林洗月!你给我回车上去!”
“马上好!”我停不下自己的想法,慌忙拍好跑回车上。
我的倒车小心也慌乱,湿漉漉的手捏着方向盘缓缓退了几米,仿佛自己是个实习司机,笨拙地把车倒回了停车位里。
等我再次停好车的时候,车窗被人敲响,我抬头看到沈沛霖打着伞站在车边。路灯被他的伞挡去了大半光线,他的面容和情绪隐在暗处,唯有眼睛和鼻梁高挺处反着微弱的光芒,有着细腻的光泽。
我放下车窗,他把伞挡在了我的车顶低头和我说:“你的车灯坏了,夜里不能开,我送你回家。”
我抬起头看着他许久,因为头脑疲惫而迟钝在想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想明白后,我才点头道谢:“谢谢你,我撞了你的车还要麻烦你送,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沈沛霖对此没说什么,他打着伞等着我下车。去后备箱取行李的时候,他让我拿着伞,他帮我把沉重的行李取了出来。
☆、第二十二章
沈沛霖车上的温度很低,而他坐上车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调高温度。之后他伸手去够后座的一个运动包,从里面扯出一条浴巾忽然丢盖在了我的头上。
“不用——”我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放心吧,干净的,平时我打球带去体育馆用的,每次用完都有换洗。”沈沛霖斜了我一眼把车子转出了停车位。
“我的意思是我没有淋到多少雨。”我轻轻拽着松软的浴巾,上面有干净的清香像清晨吹过松间的风。
沈沛霖专心开车没开口,我便徐徐拽下了头上的浴巾叠好放在膝盖上扭头看着车窗外,车厢里安静的让人感到有些尴尬。
可能沈沛霖也是这么觉得的,他打开了音乐,歌曲恰好是《Promise don’t come easy》,我想起了去年年底在开罗尼罗河的游轮上的夜晚,不过两三个月前的事情,却好像发生在很久很久之前。
“你都到医院门口了怎么不上去看元兰叔?”沈沛霖先开了口。
我闻言转回脸看了眼沈沛霖笑道:“我才到一会看时间晚了怕打扰他休息就没上去了。白叔叔还好吗?”
“看他的气色还不错。”沈沛霖说道。
“我明天下班再去看他。”我说道。
沈沛霖点点头:“你晚上刚从榕城回来?”
“嗯。”
“你奶奶身体健康吗?”
“挺硬朗帅气的。”
沈沛霖又是点头,他习惯性往后靠了靠椅背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则搭在车门上。我因为他散漫开车的样子不由侧过头去看,他看了我一眼把那只搭着的手放回了方向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