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沧海怒气无处发泄,目光快速投射到她的身上,老妈那句话再明显不过,她要让柳桑田进财务部,她想了解华阳经济命脉的走向……接下来会做什么,他不用费心都知道。
他郁闷的说:“你们俩都把杨家人想得太简单了。”
杨沧海说完,离席而去。
柳桑田坐到了于兰芳的身边。
财务部她是一定要进的,杨子安肯给机会,杨沧海只要不阻拦,这事就成了。
重点在于,如何说服杨沧海,让他相信,她真的只是一个“简单的小会计”。
很难。
但她想试试。
于兰芳的想法,在柳桑田看来,就是想让自己得到一个公开的承认。多年外室熬成可以见光的小老婆,不怎么道德,可现实之中这种事情还真不少。
喝下三瓶酒的于兰芳,脸上微微发红,眼却比刚见时,还要清亮。
她拢了拢精致的盘发,扬脸看着柳桑田:“你也想让我放弃吗?”
柳桑田摇头:“我只是一个聆听者,您想说什么,我听什么。”
“是吗?”于兰芳拿出镜子,照了一会,看到镜中的自己,眼角纹路一直延伸入发,发出一声感叹,“我被很多人骂,从来没有人肯听我说一句。”
“我在呢。阿姨。”
柳桑田放慢语速,“要在权利与金钱下活出尊严,男人都做不到,何况是普通的女人。”
于兰芳的眼盯着柳桑田中指上的钻戒闪了闪,略平淡的说;“我在生他时,已经知道姓杨的有老婆。”
柳桑田微诧异。
她继续说:“我以为自己能养活他。”
柳桑田叹气:“开始你以为养一个孩子很简单,可是当他上幼儿园后,上小学后……”柳桑田没有去具体描述没有父亲的孩子,将要在这个社会上受多少无妄之灾。
特别那种被家庭排斥在外的女人,一个人带着孩子,何其的艰难。
她换了一个方试说:“你一定不想他活成你身边人的样子。”
于兰芳抬眼看着她,点了点头:“的确是这样,在他进小学时,我因为在桐城无房无户,加上收入并不稳定,带着他四处流浪。后来,我孩子因为打架被劝退……我想他过上好日子,把他送了回去。”
她说着目光呆呆的看着某处:“我被他们按在地上打,扒光衣服扔在大街上,那个作孽的人,从头到尾没有出现过。”
她说到这里时,全身缩成一团,发着抖,恐惧的东张西望,好像那些打她的人又围拢过来向她挥起拳头一样。
她呜咽了一阵,抬起头。
“我有错。但,这错不是我一个人犯的。”她说,“错了,但不是罪,更不是他们对我犯罪的理由。”
她鼻水往下掉,深吸了一口气才接着说:“他们说,要我保证永远不见小海,永远不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我答应了……可没想到……我居然被卖到了国外。”
柳桑田心一颤,旁观的者心态瞬间变暴躁。
后面她再没有说一句,只把头深深的埋进双臂间,像失去保护的孩子,除了蜷缩成她以为的安全姿势,再做不出相样的反抗。
柳桑田压了压心头的怒火,手放在于兰芳的肩头:“他长大了,能保护你了。”
“不要告诉他这些。”于兰芳突然握住柳桑田的腕,“我只想恶人受到处罚。”
“我明白,你不想用揭自己伤疤的方式,去拉下杨家人。”柳桑田停了一下,坚定的说,“那就用他们最痛方式还击。”
杨沧海站在院门口,打电话。
“蛋糕呢?”
“订了。”
“怎么还没有回来?”
“现订现做,要久一点。”
“买个现成的回来吧,不用这么久了。”
杨沧海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见柳桑田神色平静的站在身后,推测老妈的事已经摆平。
他松了一口气,不想在今天跟她顶撞是他唯一能做好的事,可现在来看也办得不完美。
“谈完了?”杨沧海问。
“嗯。”柳桑田点头。
等了一会杨沧海见她没有下文,找话说:“还没有见她跟人聊这么久过。”
柳桑田淡淡的说;“杨总公事多,能见阿姨的时间每天可能没有多少吧。”
被揭穿实情,杨沧海并不生气,反而自嘲的说:“国内大部分家庭,在子女成年后,相处的时间都很短暂。”
“她没有说你一丁点不好。”柳桑田安慰性的对他说,“你过得好,她就满足了。”
“在我心底,她是完美的母亲。她被人伤得千疮百孔的过去,曾是我最后的保护伞。”杨沧海安静的看着她,这是他第一次向人坦陈他对“母亲”这个词的理解。
“杨总,我考虑过你母亲的建议吗?”柳桑田觉得应该再争取一下,跟杨沧海合作,的确比跟杨子安合作,更放心一些。
杨沧海有些头痛,怎么她就一根筋,他淡然一笑:“杨家的财务部的确薪资很高,但并不是天堂。”
柳桑田赞同的点头,手指按在戒指上:“我也不是天使。”
这次轮到杨沧海点头,“这一点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从她发出那封短信起,她便被划归为“可疑”之人一类。
现在……她想向“可用”之人一类进阶。
而且并不想通过正常的升迁途径。
杨沧海有些为难:“现在公司在搞上市,不是最好的时候。”
柳桑田马上说:“我以为,现在不是最好,却是公司最需要我的时候。”
杨沧海一笑,眼角扫着她的脸,不以为意:“谁能保证,你是不是第二个许高。”
他担心的是这个。
能干的人大把,精明的人却不一定是老板需要的。
这种人一旦反叛,对公司的打击是最直接致命的。
可是任何一个握着权力的人身后,总会围绕着形形色色的手下。
能力、强干、专业、忠诚……都不能是个菜鸟。
柳桑田轻松一笑,已有准备。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他:“杨总,这上面是这次赛车比赛中赛车的发动机号,国内的发动机都依赖进口,这些发动机是不是走的正常渠道,还是走的非常流程,一查就知道。”
杨子安如此热心赛车比赛,真的只是需香车美女们环伺的虚荣吗?
答案是不会。
每一个从商者,所做的一切事情,无论他用多美丽的语言包装,或是被媒体的通稿赞美,都改变了一个主旨。
他们要从中谋利。
显然,杨子安并不是想竞争一年一度的十大杰出青年,他要的,只有金钱。
杨沧海接过纸,指尖搓起折纸一角,上面几个编号,与一个月前财务上报上的果然不一样。
他不动声色收下,视线停在她的脸上。
她亦回视着他,目光里透着自信坚定。
他问:“谁告诉你这么做的?”
她答:“没人,只是我在整理了两个月财务单据后,发现有些报不了账,就用招待费报销,但是那些招待的地方,都写的是银城酒店。而有些人员明明那个月在外地出差。他们用这种方式报销,看来不止一两个月。所以,我翻查了一下近几年的报账方式。这个好像被公司默许了很久。”
她停了停,看杨沧海的反应。
他并没有任何表情,更看不出想打断她的意思。
她这才继续说;“您到桐城也就几年时间,这种报账方式在您全面接手之前,就存在。准确的说,是杨子安的遗留问题。”
他不信:“谁教你这些的?”
她说:“这种事,谁会教?”
他追问:“真的没有人?”
她肯定的摇头:“没有。”
他定定看了她一会,骤然把目光移开,微带无奈的说:“你总是制造意外。”
看来他早知情,却是隐忍不言罢了。
她笑:“希望是惊喜。”
他没有接着说,而是指了指院落中的一扇门:“跟我去一下那里。”
走到门口时,杨沧海突然停住脚步,“你进去看。”
“哗”一声,移开一张木门。
柳桑田眼前一亮。
里面是堆如小山的礼物盒。
大大小小,花花绿绿,有些一看包装,就是一些奢侈品。
柳桑田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但还是回头望一眼正主:“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