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桑田瞥他一眼,微笑:“要说在这说。”
管家一愣,没有见过这么横的,就是常淑金,也不从不这样说话的,他保持着礼仪:“那您是哪位带来的。”
柳桑田望了一圈:“带我来的人不在。”
管家脸上还有一丝笑意,眼底却是不屑的打量:“那不好意思,请您到偏厅去喝茶,吃些点心吧。”
他还是保持着风度。
柳桑田嘴一撇:“不了,我有点犯恶心。”
想起在车里闻汽油味这几个小时,她胃还真的不舒服。
说完,她往大厅里的桌边看,杨大兴坐在正位上,左手坐着常淑金,右手依次坐着杨子权、杨子安、还有坐在客人席上的钟芊雯,除此之外,只有零星几个杨家旧人在。
那些柳桑田一个也不认得。
满桌的好菜,高脚杯中倒入的红色液体,被这些人缓缓的喝入嘴巴里,每个人的脸色不尽相同的笑意里,藏着对杨沧海入狱之事的漠视与落井下石之色。
特别是其中有人,早就看到她,却装不识认的虚伪嘴脸,让柳桑田认识到,自己来对了。
杨子权早看到了柳桑田,他正不紧不慢的跟杨大兴说着什么,仿佛他从来不知道柳桑田存在一样。
杨子安有些错愕的看着柳桑田,他立即向钟芊雯使眼色。
钟芊雯也是很吃惊,但转瞬间,却冷淡的把视线一移,马上亲亲热热的跟常淑金互相寒喧起来。
而常淑金正喝着茶,余光看到柳桑田时,并没有在意,直到管家拦着她一个劲的要赶走她,她才抬眼仔细的看了看。
这一看,惊得她茶杯都拿不稳了。
她手肘碰了碰杨大兴,眼神示意他看门口。
杨大兴这才看见柳桑田。
他有些意外,挥了挥手,算是叫管家让开的意思。
柳桑田目光坦荡的看向大厅里,接受着各种目光的打量,直到杨子权开口说:“她还来做什么?”
“就是,沧海就是她害的。”钟芊雯在一旁帮腔道。
杨子安没有吭声,他多少知道在日本西城发生的事情,虽然细节不知道,但是杨沧海最后听话的回国,还直接进了看守所,以华阳前老总的身份扛下了所有指控,足见杨子权是下了大力气的。
而且杨子权回来后,跟自己还亲兄热弟起来,一点也不提及他让钟芊雯去失账本的事。
那份从容淡定,将一切当作没有发生的模样,让人心惊胆寒。
当常淑金说“这不是那人的姘~头,让她走,看见她就烦”时,杨子安在一旁怼了怼常淑金的胳膊,说:“老爷子在呢。”
因为她喜欢用“姘~头”称呼于兰芳,所以,杨大兴对于这个词是极为反感的。
果然,杨大兴听到这个词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随后问:“你来做什么?”
“替杨沧海讨个公道。”柳桑田淡定的说。
“?”
所有人脸上露出微妙的表情,似乎杨沧海这个名字再度被提及,并不是一件让开心的事。
只有杨大兴听到时,眼睛亮了一下。
他说:“你以什么身份来替他讨?”
柳桑田说:“您觉得什么身份,才能为他讨?”
他说:“她母亲的事,他都不敢出声,你觉得你有什么能耐?你认为你能为他讨回什么?”
言下之意,杨沧海都办不到的事,她柳桑田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跟他要说法。
两方正僵持着,李从扬匆忙跑进来。
他一路疾行,路上无人能挡,连管家看到他,都是礼让三分,恭敬的给他引路。
直到他冲到了桌前时,杨大兴拿眼示意,管家立即为李从扬搬了条椅子,放在仅次于杨子安的位置上。
杨子安一下子跳起来:“我不跟背叛者坐在一起。”
他的话让气氛更加尴尬。
特别是杨子权,刚刚风轻云淡的跟杨大兴攀谈,一听这话,整个脸被电击一样,瞬间僵了一下。
杨子安拐着腿,左腿走一步,右后移一步,这样一步一移的拖行到客人席上,跟钟芊雯坐在了一起。
他在表明立场,有李从扬,就没有他。
同样也在向杨大兴示威。
不料,杨大兴眼角都不分他半点,“这没你说话的份。”
随后,直接看向柳桑田,问:“我们这桌有八个坐位,你觉得还有你能坐的地儿吗?”
第 119 章
主桌上,八位,本已坐满,是杨子安离席给李从扬腾了一个位置。
而要再坐入一个,那除非坐到桌面上去。
显然,那不太可能。
这是在赶客。
众人都看着柳桑田,眉宇间,均是一副看戏或是轻蔑的神色。
柳桑田往前迈了一步,目光定定的从每一个人的脸上移去,直到将所有人的目光尽收眼底后,才不卑不亢的说:“我是杨沧海的妻子,我和他本就是一体,既然是老爷子七十大寿,那我也算是替他来祝个寿。”
这话假到没有人相信,可是偏生柳桑田说得言辞恳切。
杨子安插嘴道;“你空着手来啊?还能再虚伪一点吗?哈哈……”
他嘲笑的声音如雷贯耳,让人侧目。
柳桑田并不去理会他,只说:“有一种礼,千里相送,礼轻情重。”
“是吗?你送的鹅毛在哪?没有鹅毛,鸡毛、鸭毛、狗毛什么的,我们也算。”杨子安故意插科打诨的。
众人笑而不语。
“我要是你,早就不会出现在这。”
“现在的年轻人太不要脸了,杨沧海不在了,还来要钱。”
“以为有几分姿色就能换票子花花。”
后面的话越说越不堪。
李从扬大喝一声:“闭嘴,闭嘴,你们能坐在这吃吃喝喝没事人一样,都是因为她男人在替你们扛事!”
众人冷冷一笑,掩面转过脸去,不再看柳桑田。
无所谓,站着就站着,反正刚才也睡太久了,就当是锻炼了。
李从扬并不去坐位子,而是走过她的身边,眼睛向她致意。
这什么意思?他不是最不愿意跟杨家人来往吗?
难道他刚刚受了什么刺激?
只见李从扬一改往日对杨大兴爱搭不理的模样,居然毕恭毕敬的双手奉上一只大礼包。
礼包的包装很是端装华丽,深褐色的锦面,上面锈着一百只有一蚕豆大小的寿字。
而在盒子的正上方,却是手写的一个大大的“寿”字。
笔峰苍劲有力,看着就是练过的。
“……”
大家都没有想到李从扬居然会送礼给杨大兴。
每个人脸上闪过一丝不可思义的表情。
杨大兴脸上一滞,心口起伏了一下。
“这是我用自己打工赚的钱买的。呃……这个……希望您喜欢……”
杨大兴听到这句,嘴巴半张着看了李从扬半天。
这孩子此时的气质神态像极了杨子权当年二十岁的样子。
可是一场人祸,让自己的长子,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内心唏嘘不已,感叹,人老了,变得更期待亲情了。
“上面这个寿字,是我亲自写的。我练这个字练了两个月。”
李从扬不好意思的说,有些手脚不知道应该往哪放的尴尬。
杨大兴一听,哪里还管什么东西好不好,立即从椅子上站起,双手接过礼盒。
李从扬眼神一亮,立即顺势说:“您可以打开看看。”
杨大兴脸上喜悦之情已经掩饰不住,赶紧打开包装纸,揭开时,还特别的避开了李从扬手写的那个“寿”,妥帖的放在双膝上。
等盒盖打开后,他看到里面有两瓶高档白酒,适合老年人饮用,度数很低。
下面一排,就一瓶子黑色的桑葚,这个东西是清肝明目的一味药材。
最后下面,放了一碗甜酒,这个是他早年跟于兰芳认识时,于兰芳曾经做过的一道甜食。
他看到这里不免有些感慨万端。
正想着这些东西都准备有心了,突然看到盒子的右下角放了一只木制的娃娃。
他觉得稀奇,拿起来放在手心里端详。
精致的木制娃娃,大眼圆脸,穿着民族服饰,他握在手心里就像捧着一个小婴儿,不由得会心一笑:“从扬,你这是送我一个孩子吗?”
李从扬身子往前一探:“这是南海桑木所雕,名叫套娃。”
套娃?!
杨大兴眼中的光微微一变,手一推,小娃娃,一个谈两个,原来真的是套娃。他抬眼看向李从扬,又看了一眼柳桑田,随后笑了笑,把娃娃套回去,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