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强光,在一瞬间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白晃晃的光照亮了这垃圾场一般的、恐怖的房间。
破碎的天花板。
纠缠的电线。
写着“血”字的地面。
一切都……被唤醒了。
众人都转过头来。
Valis依然揪着Maxi的头发。
他们看到圭莉又开始大声咳嗽。
泡沫一般的血从他的嘴边涌出来,顺着手术台往下流。地上如同溅了梅花血一般,血顺着手术室的积水一直往外流。
他好像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劲。
他挣扎要从床上爬起来。
但已经太迟了。
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束缚住了他的手脚,令他只能像条死鱼一样躺在原地。
针头戳进了他的静脉。
看不见的手在往他的身体里插管。
仿佛躺在这里的不是活人,而是什么……
人体标本。
他感到头顶一阵凉意。
某个锋利的刀片靠近了他的头皮。
他听到了簌簌的声音。
那是他的头发……在被剃光。
接着是麻麻痒痒的感觉。一只冷冰冰的笔在他的头顶比划着什么。
“不!!!!!!”
他想要这样大喊出来。
但很奇怪,他的喉咙以前都是麻木的。他根本发不出声音,他甚至连嘴都张不开。
他继续躺着。
等待的死寂尤其可怕。
突然间,他听到了电钻的声音。
“滋滋——”
齿轮在高速运转着。
刺耳的声音离他的头皮越来越近。
那是他在这世界上听到最后的声音。
*
“不、这不可能……”Maxi说。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手术台上的尸体。
圭莉死了。
就死在他们的面前。
她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躺在手术台上。
刺眼的手术灯之下,他先是像活鱼一样挣扎着。
然后——
骤然停了下来。
他的头像西瓜瓤一般被打开了。
露出了柔软的血肉,带着血管的、鲜红的脑组织。
血肉飞溅。
甚至远远地溅到了她的脸上。
腥臭味久久不能散去。
他死了。
Valis平静地说:“他被做了开颅手术。”
他又低头去看Maxi。
她如同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一幅皮肉,死死地望着手术台。
他松开了手,转身离去。
于是Maxi头无力地垂落下来。
她整个人瘫倒在墙边,像被割了喉咙的鸟。
此前在她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拿玫、Valis……都不曾击溃她。
但圭莉的死却彻底打败了她。
因为她判断错误了。
她所想出的办法根本不能通关。
她所推导出的一切——
都是错的。
Maxi爆发出一阵古怪的笑声。
“居然是你们救了我。”她说,“如果你不是你们,我一定会冲过去,跟他抢那个手术台上的位置。死的那个人——就是我了。”
“可是,活着又能怎么样呢?”她又发出了枯萎的笑声,像是在哭一样。
“这个游戏,根本没有给我们留下任何活路。”
就在此时,空荡荡的走廊上,突然响起了一阵“咚咚咚”的声音。
一双鲜红的高跟鞋出现在防水幕帘上。
帘上映出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
一只伤痕累累的手掀开了它。
护士出现在他们面前。
她的身体依然歪歪扭扭,四分五裂。
见到众人,她的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但在视线触及Valis的一瞬间……
她的笑容显然僵硬了一秒。
拿玫:“?”
护士的身体往后退了几步,很机智地调转方向,远离了拿玫和Valis的方向,朝着Maxi走过去。
Maxi瘫倒在地上,望着那可怖的身影摇摇晃晃地朝自己走来。
但她已经跑不动了。
她完全放弃了挣扎,死气沉沉地躺着。
“杀了我吧。”她说,“至少……不要让我死得那么难看。”
护士蹲下身来。
但她并没有如预想中那样,掏出巨大的针筒,而是……
轻轻将一根红丝带系在Maxi骨瘦如柴的手腕上。
接着她就站了起来,又远远地对着拿玫伸出了手。
那只伤痕累累的、溃烂的手上,安静地躺着两根红丝带。
她用眼神示意拿玫过来拿。
拿玫这时才发现,原来她从来没有这样近距离地看到过护士小姐。
奇怪的是,从近处来看,那双空洞的眼眶甚至显出了几分微妙的柔和。
她并不打算攻击他们。
但另一边,凝视着手腕上的红丝带,Maxi只觉得寒毛倒竖。
难以形容的冷意顺着脊背一直往上爬。
“原来我之前……真的全部都想错了。”她喃喃道,“我们根本就不是什么实习生,也不是什么研究员。”
*
一阵奇怪的阴风,裹挟着消毒水的味道朝他们袭来。
所有人都被刺激得闭上了眼睛。
再睁眼时,拿玫感觉后背一阵凉飕飕的感觉。
她,Valis……他们所有人,都换回了那空荡荡的病号服。
拿玫:“是啊,我们都已经死了。”
第78章 心病(17)
Maxi浑身僵硬:“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头顶的血还在往下流。额角肿了起来, 血块结成黑色的硬块,每一小撮头发下面都是干涸的血迹。
Valis平静地说:“病号服,红丝带。”
那张英俊的脸在Maxi眼里仿佛有了重影。
他的声音也带着回音。
伤口的剧烈疼痛和某种奇怪的眩晕, 在她脑中奏起了奏鸣曲。
Maxi的分贝越来越高, 她尖叫道:“病号服怎么了!红丝带又怎么了!!”
她用力去撕扯手上的红丝带。但这却是徒劳的。那根纤细的丝带仿佛变成了她的一根血管一样,长在手腕上,与她的身体密不可分。
拿玫奇怪地看着她:“红丝带怎么了?之前跟你讲过红丝带的故事啊,你忘了吗, 你记性是金鱼?”
Maxi依然恶狠狠地撕扯着手腕上的红丝带。
她用力太猛, 头发挡住了脸,但她的声音依然从凌乱的发丝响起来:
“……手腕上系着红丝带的,都是死人。”
拿玫很欣慰:“终于想起来了。”
Valis平静地说:“她并不是忘了,只是人类的天性是趋利避害, 她只想记得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
他从护士手中接过那两根红丝带。
护士低着头, 不敢看他的眼睛。那双溃烂发黑的手颤抖着, 简直不敢碰到Valis的手指。
拿玫:“啧啧,你吓到她了。”
Valis微微抬眸:“有吗?”
护士接收到他的死亡凝视。
她立刻立正站好,双手直直地伸出去, 并且露出一个标准的恐怖笑容。
Valis:“你看。”
拿玫:“……”
这是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啊。
他转过身来,细心地将红丝带缠上了拿玫的手腕。
他低着头, 动作无比温柔。
冰冷的手指轻轻碰到她的手腕, 像是一个潮湿的吻。
拿玫的手腕酥酥麻麻。
她忍不住抬起头,一脸星星眼地望着Valis的……金丝边眼镜和他低垂的眼。纤长的睫毛在眼睑落下一圈阴影。
哇, 简直比做身体检查还刺激。
“好了。”Valis说。
他沉默地望着面前雪白的手腕, 上面缠着鲜红的丝带。
莫名有种难以形容的美感。
接着他单手叼着另一根红丝带, 一圈圈在自己的手腕上缠了上去。
拿玫:=皿=这也太欲了。我腿软了。
但就在此时, 房间颤动了起来。
手术室的墙纸一寸寸剥落, 手术台仿佛陷入了泥沙一般往下沉……看不见的龙卷风在摧毁这一切。
拿玫:……我腿更软了。
站在中间摇摇晃晃的玩家,也被裹挟进风暴里。他们的身体摇摇欲坠。
好在拿玫很快被Valis揽在怀里。
拿玫:嘻嘻,借机揩油。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震动才终于结束了。
她恋恋不舍地从Valis的怀抱里抬起头。
他们回到了太平间。
拿玫:“?走两步路的事情,为什么要非要搞个大地震?太浪费资源了吧。”
但接着她就懂了。
一定是为了制造机会给她和Valis搂搂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