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春(45)

陶珏揽过她的腰肢,与她贴近了几分,“自然是,玉砌雕阑新月上,旋暖新炉温斗帐。”

说罢,陶珏将脑袋埋在了荣呈因肩上,深深嗅了嗅,感叹道:“柳生诚不我欺。”

都是读过书的,荣呈因自然知道他话里的流氓意思,登时红透了半张脸,推搡着他的脑袋,有意胡扯些来引开他的注意:“今日宫中来宣了圣旨。”

“我知道。”

“说皇上封我做县主了。”

“我知道。”

“封的是京城附近的邵阳县。”

“我知道。”

陶珏一口一个“我知道”,不安分的手丝毫没停下乱动的节奏,荣呈因气结,语气略重了些,呵道:“陶珏!”

闻言,他的动作果然收敛了很多,只是虚虚地抱着她的腰,抬起头来看她,认真道:“我在。”

见他老老实实乖顺无比,荣呈因刚上来的脾气霎时又少了一半,她别扭地动了动身子,说:“可是,你都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

陶珏顿了顿,一双狭长的凤眼定定瞧着她。

屋里再次回到伊始时的寂静,若不是陶珏真真切切地就坐在她眼前,她都该恍惚方才是不是一场错觉罢了。

他不言语,荣呈因便也不言语。

不知过了多久,才巧有清风吹过,掠响一树早春梨。

“阿因不愿去东郡。”陶珏低沉的嗓音随着风声响起,却不是问句。

这般呢喃低语的缱绻,叫荣呈因小吃了一惊。

不论何时都犀利精明的一双眼,如今却似蒙了尘。

纵是再熟悉他不过的荣呈因也不得不承认,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陶珏。

出人意料地,他没有再做什么偏激的事,只是笑看着荣呈因,万分温柔道:“阿因不去东郡,那我就留在京城好了。”

荣呈因微微皱眉:“你疯了?”

他是东郡王,是整个东郡的掌权者,他怎么能一直呆在京城呢?

“是啊,他们都说我是个疯子,阿因还是头一回知道吗?”他圈着荣呈因,将她一步步抱紧,嘴唇贴在她的耳畔道,“阿因既然不愿嫁,那往后,我就同现下一般,日日翻.墙过来,陪着阿因,做阿因芙蓉帐中唯一的面首。”

荣呈因赶紧捂住他的嘴,同他大眼瞪着小眼道:“你胡说什么?!”

“我从未有半分胡说。”陶珏眼底的执着和认真叫荣呈因有些害怕,他就着荣呈因娇嫩的掌心,一字一句道,“若是阿因不愿嫁人,面首只能有我一个,外宠也只能有我一个,若是有其他人,我定会叫他——”

这话真的越说越过分,荣呈因干脆捂紧了他的嘴,叫他不能再说。

陶珏笑了笑,拉下她的手,“我了解阿因,就如同阿因了解我一样。你不想被庭院束缚,不想跟世间万千女子一样,后半生都困在家常琐事中,你有你的理想,你的抱负,阿因,这些我都懂。”

“我答应你,你担心的这些,永远都不会发生。等到了永安,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都顺着你,都依着你,好不好?”

这样正经的陶珏着实少见,荣呈因看他半天,紧绷的神色总算出现了丝松动,她支支吾吾道:“可我根本,根本不是荣家真正的小姐,你也不介意吗?陶珏,我可能,可能再也不会像从前那般了。”

“你当我喜欢的是什么?”陶珏刮了刮她的鼻子,“荣呈因只有一个,从前往后,都只有我面前这一个,我早就捧在掌心里,认定了的。”

“如果荣三小姐这个身份已经不能再给你从前那般的骄傲,那往后,就由东郡王妃来给。”

陶珏亲了亲她的鼻尖,一手隔着薄纱似的寝衣,四处游离,大掌滑过的每个地方都跟着了火似的,百般难受。

“水。”

荣呈因承认,最后的这一句话,叫她动容了,她迷离着眼睛,低低唤了声。

“给你。”

陶珏没去够桌边的茶壶,反倒欺身而上,用另一种方法给她渡了水。

被扣下的铜镜未能映出两人姣好的身影,倒是一旁不明不灭的生生灯火,将这鲜活场面,一丝不差地投影到了小窗上。

……

陶珏不知是何时走的,荣呈因醒来时,枕边只剩一点余温。

红雨低头在屋中理着东西,见她醒了,三两下跑到她床边,哭丧着脸道:“小姐。”

知道她这是为自己担心,荣呈因揉了揉她发顶,“没事,我心悦他。”

何况,两人也的确没到那一步。

终究是没成亲,荣呈因不肯,陶珏也舍不得。

主仆俩谈话间,荣呈燕匆匆忙忙赶了进来,身边还跟着云照。

许是都听说了昨日封县主之事,今早便都赶来关心她了。

最气愤的莫过于荣呈燕,昨日她在家中用了午饭,这前脚刚走,圣旨竟然后脚就到了。

“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

“大姐姐,其实没事的。”荣呈因好声好气地劝慰她。

“怎么能没事?当初你已经被吓傻过一次了,这如今好容易正常了,再来一次,可怎么得了?”荣呈燕还在替她打抱不平。

荣呈因心虚地低下头,瞥见一旁的云照,忙给她使眼色。

从前在苍南山,云照多多少少也知道些两人的关系,见荣呈因如此,现下立时便明白了过来,赶紧帮她哄着荣呈燕道:“大姐姐先不必过于操心,陶珏这人,从前我和阿因在苍南山上都是见过的,虽接触不多,但同门师兄弟间,与他也鲜有相处不好的,可见一斑。”

荣呈燕气道:“可阿因从前不是百般不愿意?”

“从前是从前,那现在呢?”

云照机敏地将话递到荣呈因手上,荣呈因精神一震,挺直了身板道:“从前,是爹爹的死因还未真正找到,我这才不愿离京,如今——”

“如今便是愿意了?”

荣呈因眼珠子一转,决心将事情往深明大义上扯。

“如今皇后死了,咱们家虽不是主谋,却也牵涉其中,因此翻了案。圣上面上不显,背地里指不定如何恼怒咱们家。我若是再不肯嫁,恐是真的要惹祸。”

云照看荣呈燕依旧愁云满面,也帮衬着道:“燕姐姐若是不放心,便趁着陶珏还在京中,叫他来家中吃顿饭,如何?这样,一来好瞧瞧他这人到底怎么样,二来,也好为日后做打算不是?”

毕竟荣呈因要是真的嫁了过去,那她们荣安侯府与东郡王府,日后,便真是荣辱与共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玉砌雕阑新月上,旋暖熏炉温斗帐。”出自柳永《蝶恋花?凤栖梧》

第四十二章

东郡王上家里用饭,这是大事,若是寻常官宦人家,这时候该好吃好喝都供出来了。

可他荣呈玉不是寻常人。

正月二十四日一早,他便亲自去了后厨监督,吩咐今日的菜式。

从小菜到硬菜,从菜量到上桌的顺序和摆放的位子,他都要一一叮嘱好。

“他疯了!”

荣呈言小心翼翼跟在他后头转了一圈,而后钻进了荣呈因的院子。

“谁疯了?”荣呈因问他。

“二哥,二哥他,他他他,他……”

荣呈言趴在荣呈因耳边,把话都说了。

荣呈因眉心轻跳,心下约摸明白了荣呈玉此举的意思。

“他想出口气,你就随他去吧。”她宽慰荣呈言。

荣呈言小声嘟囔着:“我本来也就奈何不了他。”

荣呈因:“……”

于是,午间用饭,陶珏除了人是从荣家正门进来的,其余的,可谓是半点没受到一个王爷该有的待遇。

对着陶珏面前半桌的素食野菜,荣呈玉的解释是,“国丧期间,不得宴客,一切从简,还请王爷多担待。”

担待,怎么能不担待。

好歹他面前坐着的不只有荣呈玉,还有他将来的姨姐和小舅子。这时候,怎么能甩脸色呢。

他泠然瞧着荣呈玉自己面前那半桌大菜,打算听他怎么解释。

“这是自家吃的菜,不算宴客,就略丰盛了些,王爷您,多担待。”

担待,他自然还得担待。

一桌分两席,自家吃的大鱼大肉,客人面前摆的却是清粥小菜,绿意盎然。

荣家四个姐弟,除了荣呈玉理直气壮地瞧着他,其余人都跟哑了喉咙似的,一声不吭,坐的一个比一个端正,嘴角的弧度也一个比一个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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