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春(27)

“小姐。”她担心道。

“今晚之事,半个字都不许往外说。”荣呈因看她一眼,“大姐姐不可以,二哥哥更不可以!”

“是。”红雨战战兢兢地应着。

自从今晚知道自家小姐是装傻之后,她一颗心简直是七上八下。一来高兴她没傻,二来却又担心她居然敢做出直接引外男到自家院中这样的事。

能有这样的胆识和气魄,不愧是她家小姐。

*

闹到半夜的后果便是第二日实在是起不来。

当红雨匆匆忙忙赶回来,将荣呈因从榻上拖起来之时,她还眯着眼,困到不行。

“小姐,不好了,昨晚,昨晚那个姓崔的,他的书画摊子,今早被人端了!”

“什么?!”

闻此消息,荣呈因困意瞬间消了大半,说话的语气都拔高了不少。

“端了?被谁端了?”

“被,被东郡王。”

这下荣呈因可算是彻底清醒了。

崔启的书画摊子就摆在他那小破书坊前头,摊子被端了,那书坊恐怕也……

“书坊也被砸了,里头的书册都被人夺去撕了毁了。”红雨补充道。

荣呈因道吸一口冷气,不可置信地揪着被子,气道:“谁给他的胆子!”

红雨结结巴巴道:“东,东郡王,还,还需要别人给胆子吗?”

荣呈因:“……”

“你这张嘴倒是越来越能说了。”

她捏了捏红雨的脸颊,起身下床更衣。

用早饭的时候,荣呈玉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特意给她搛了点小菜,顺便叮嘱道:“近来外头颇不太平,若是无事,还是少走动的好。”

“嗯。”荣呈因心不在焉地答着。

“今日是赵氏的祭日,阿言今日不上学堂,你就陪着他一道去一趟灵泉寺吧。”荣呈玉顿了顿,问她,“可还记得赵氏是何人?”

荣呈因想了想,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闹得荣呈玉实在搞不懂她的意思。

“罢了罢了,还是我自己……”

“可是我记得灵泉寺!”荣呈因道,“我也想去灵泉寺拜拜神仙。”

荣呈玉叹一口气:“是佛祖菩萨。”

荣呈因不解道:“这有何区别?”

“道家与佛家可不能一概而论,罢了罢了,叫你去也搞不明白,还是我去。”

“我去!”荣呈因执拗道,“我搞不明白这些,荣呈言莫非也搞不明白吗?”

这可真不好说。

荣呈玉无奈摇了摇头,“去吧去吧,尽早回来就是了。”

“好!”

*

荣呈因上了马车,见荣呈言闷闷地窝在角落里,怀里抱着一篮子金元宝,情绪很是低落。

于是她故作轻松地坐到荣呈言身边,胳膊故意撞了撞他。

“做什么?”他果然没什么好脾气。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你在做什么。”荣呈因平静道。

“我哪有什么事情可做。”他小声嘀咕着,话音却一字不落传进了荣呈因的耳朵里。

荣呈因瞥他一眼:“又在阴阳怪气什么?”

荣呈言赶紧嚷嚷道:“我没有!”

知道他是小孩子气性,只要不理他,过不了多久,他便会自己忍不住说出口。

所以荣呈因心情颇好地撩起帘子看了看窗外,没有再理他。

马车缓缓驶动,荣呈言果然挨不了多久,就主动凑到了她边上,问道:“为什么你们每回都要带我去看赵氏,却不让我去看崔小娘?”

荣呈因解释道:“赵氏是你生母。”

“可崔小娘也将我养大了!”他反驳道。

荣呈因抿了嘴,他知道荣呈言的意思,他去看赵氏是理所当然的事,可崔姨娘,他也想看。

但是荣呈玉不让。

用荣呈玉今早的原话说,便是“那样心肠狠毒的女人,去看她作甚?父亲在时给她好吃好喝的供着,父亲不在了,她倒是也晓得自己了结,省的脏了咱们的手。”

所以赵氏在灵泉寺有正经的牌位,而崔姨娘的牌位,却不知被荣呈玉扔到了哪里。

可对于荣呈言来说,毕竟是崔姨娘将他养大,何况,又没有人在他面前嚼过舌根子,告诉他崔姨娘做过的那些恶事,他自然是不晓得为何荣呈玉不叫他去祭拜的。

荣呈因只能勉强道:“崔姨娘的祭日还未到。”

“可去年他们就不让我去!”荣呈言委屈极了,说着说着便落了泪,混着鼻涕一把抓,含糊不清地哭诉着,“我也,我也想娘亲了,赵氏是我娘亲,崔小娘也是,可是,可是你们都不让我去看她,我想娘亲了,呜呜呜呜———”

荣呈因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见他一哭 ,赶紧拿了帕子给他擦脸。

“不哭了不哭了,不哭了好不好?带你去见,今年就带你去,他们不带你去,我带你去好不好?”

荣呈言停下来看她一眼,登时又哭的更凶了。

“可你是个傻子!”

荣呈因:“……………”

“不哭了好不好?”她撇撇嘴,还是尽力为他擦拭着眼泪鼻涕。

两人便这样哭了一路,哄了一路,等到马车停在灵泉寺山脚下的时候,荣呈言终于止住了哭啼。

可情绪还是不大好,有一搭没一搭地吸着鼻子,叫人看了直摇头。

荣呈因与他上了山,爬山的过程总算叫他暂时忘记了这些东西,累得他气喘吁吁。

待到了灵泉寺,候在门口的住持将他们带去了后头牌位供奉的地方。

荣呈因观察了下四周,见这环境颇为幽深,翠竹环绕,又近佛家圣地,的确是个供奉牌位的好地方。

跟来的家丁都候在外头,只有一个孙嬷嬷陪着他们进了供奉的屋子。

荣呈言便跟着孙嬷嬷的指示,祭拜赵氏。

她在一旁看着,心里多少也会有点触动,从前父亲带着她和哥哥姐姐一同祭拜母亲,也是这样的场面。

如今想想,她昏睡了两年,便是已有两年未去看过母亲了。

实在是不孝。

祭拜花不了多少的功夫。荣呈言每年都来看望赵氏,荣呈因曾经便陪他来过一次。

那时候父亲和崔姨娘都还没走,他对赵氏,也还有许多的话要说,而不是像如今这样,站在牌位前怔愣半天,硬是挤不出三句话。

这样单纯又别扭的心性,荣呈因好像也能理解为何荣呈玉会由他哭由他闹,也绝不告诉他真正的崔氏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崔氏这人虽谈不上善良,却也是将荣呈言养的极好,从未亏待他半分。

荣呈玉恐怕宁愿他恨自己,也不愿将他儿时所拥有过的美好戳破,徒留一地遗憾。

不过,这其中令荣呈因不解的地方在于,崔姨娘究竟为何要害死赵氏,将荣呈言夺了去?

那时候的她刚嫁进荣家,将来有的是机会可以生下自己的孩子,为何偏偏要去争养一个他人的孩子?赵氏不争不抢,又能碍到她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在听《落了白》,还不错,推荐!

第二十七章

春来万物生,细珠惹叶青。

荣呈因提着裙摆在竹林里走着,孙嬷嬷陪在一旁,听她问话。

“要说这崔姨娘,其实在夫人走后便来府上献过几次殷勤,可惜侯爷无意,后来便也不了了之了。”孙嬷嬷告诉她道,“许是侯爷心软,崔家没落后,终究还是将其带进了门。”

说到这,孙嬷嬷又顿了顿,“可是,老奴听说,侯爷虽是给了她姨娘的名分,却始终是没碰过这位姨娘的,就连进她院子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遑论留在那里过夜,那是有都没有的事。”

“什么?”荣呈因很是吃惊。

崔姨娘进门的时候,她已去了苍南山,这些事她自然是不清楚的。

孙嬷嬷点点头,又缓缓道:“小姐别见怪,老奴在后院呆的久,这些事,都是院子里奴婢之间口口相传,打发时候说的。就连崔姨娘身边的丫鬟,也这么说。”

“这恐怕也就是小姐想知道的,为何崔姨娘要夺走小公子的原因了。”

原来是这样,荣呈因大致明白了,可见父亲对这位姨娘,是真没什么情意的。

不过,这样的话,她又有了新的疑惑。

“既然父亲并不喜欢她,她害死了赵氏,为何父亲还不将她逐出家门,或是,送到乡下庄子去?”

孙嬷嬷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个问题,老奴也想不通。总之,侯爷在时,崔姨娘过的可谓是体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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