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春(26)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捶着陶珏的胸膛,不停地念叨着自己没有父亲这一回事。

陶珏知道她大抵是触景伤情了,只是拥着她,也不说话。

待荣呈因哭的够了,他才稍稍松了手。

本以为她会挣开自己,却不料,荣呈因原本捶着他胸膛的拳头摊开,主动抱住了他的腰。

他有些吃惊。

荣呈因敛下眉眼,不敢看他,声音却颤颤道:“他们都说父亲是过劳而死,可他明明是那样身体强健的一个人,怎么会是这个原因呢。我不信,告诉荣呈玉,荣呈玉也不肯去查。你是,你是东郡王,你能不能,帮我查清楚,我父亲究竟是怎么死的?”

原来是因为这个吗?

陶珏微有些失落,垂眸看着她的发顶,轻声道:“我是可以查出来,可是有求于人,不应该有个像样的求人态度吗?”

“什,什么?”荣呈因缩着小身板,还是不敢抬头。

陶珏心里没由来地升起一股烦躁。

他看了看四下嘈杂喧闹的环境,忽地抱起她,将她拐进了一旁幽深无人的巷子里。

头顶一盏昏黄的灯笼挂着,散着源源热气。荣呈因的脸颊逐渐升温,变红,手心的汗不住地往外冒,发颤的指尖划过陶珏的外衫,搭在他的后颈——

她终于鼓起勇气看了眼他。

……

是意料之中,是期盼许久,是星火燎原,亦是春风如诉。

陶珏闭了眼,带着她一步步加深,一步步沦陷。

直到荣呈因快喘不过气来了,他这才离开流连许久之地,抵着她的额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她的嘴角。

“去东郡,好不好?”他又问了一遍。

“帮我查出真相,好不好?”荣呈因也再问了一遍。

分明方才还亲密不可分,她的手还搂在自己的脖子上,人也还在自己怀里,可陶珏总觉着她的眼里隔了层薄雾,透着疏离。

他心里一阵吃痛。

“好。”

鬼使神差的,终究是他先低下了头。

只要荣呈因肯这样跟自己多撒撒娇,他想,别说是天上的星星月亮,她就是要了自己的命,他也会双手送上去的。

荣呈因等了许久也没听到回音,本以为他还是不肯,却又骤然听到回复,瞬间喜极而泣,红肿的嘴唇稍稍咧开,眼里满是兴奋的泪水。

陶珏一一替她吻去。

“不哭了,小哭包。”

“待会儿给你买糖吃,好不好?”

“好。”

荣呈因瘪着嘴巴,鼻子一抽一抽地应着。

陶珏实在没忍住,又低头啄了一口。

“不哭了,咱们去吃好吃的。”

荣呈因拽住他,委屈巴巴地说:“有泻药……”

陶珏面色忽然变得不大自然,问她:“昨日吃了多少?”

“我没吃。”荣呈因抬眸,眼中尽是抱怨与不满,“那是我打算送给阿照的,阿照吃了。”

陶珏单边挑眉,好笑地看着荣呈因。

她哀吼一声:“缺德鬼,你叫我日后该怎么见阿照啊!”

“推到我身上不就行了?”

荣呈因瞪他一眼,没出声。

“好了,过几日我陪你去喻家认错,行了吧?”

“不必了!”荣呈因赶忙拒绝,谁知道他认错认着认着会不会又出什么鬼点子。

陶珏自知名声不大好,也不指望她能对自己的品德抱有多大的信心,只是一笑置之。

而后的逛灯会居然真的只是逛灯会,陶珏没再出什么幺蛾子,老老实实地陪着她玩,又老老实实地送她回家。

直到夜深,荣呈因在屋中窗前坐了半晌,红雨催促着她赶紧睡下,她却依旧精神得很。

她在等,等一个人。

红雨见她不肯睡,正要再次相劝,却见荣呈因手指凑到了嘴边,轻嘘了一声。

她立时警惕起来,低声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荣呈因神神叨叨告诉她,“有人要来。”

“人?什么人?”红雨回头一看,脖颈却遭到猛然一记劈,身子僵直了没多久,人便昏倒过去了。

“你做什么下这么重的手?”

荣呈因轰然起身,压低了声音质问道。

来人掀了兜帽,露出一双狡黠的眼睛。

“自然是为了你荣三小姐的事不被人发现。”

荣呈因嫌恶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崔启。”

崔启笑了笑,“三小姐好。”

荣呈因不欲与他多聊,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我父亲的手信,为何会在你手里?”

“荣三小姐以为呢?”

“崔栖止。”

崔栖止,便是崔姨娘的姓名。

“没错。”崔启环顾四周,挑了个凳子坐下,“这东西,的确是我姑母给我的。”

荣呈因追问道:“她给你这些,是要你做什么?”

“做什么?”崔启反问道,“这不应是你荣三小姐自己该想明白的吗?”

“老侯爷将你视作他最疼爱的女儿,临死都还在念着你的名字,替你谋划着。可你荣呈因,简简单单的两年昏迷,便将你的神智摧毁,叫你忘了这么多年的父女情谊,叫你忘了要替他找出真凶,要替他报仇了吗?”

崔启一声声地质问着,继续道:“姑母临走前,将这些东西交给我,就是想等着有朝一日,等你荣呈因回来,叫你记得这么多年的父女之情,叫你永不能忘,要替他报仇!”

荣呈因一时竟说不上来话,只觉眼前满目疮痍,万物皆悲。

她在窗边缓了许久,终于想起来问道:“那为何,你们不将父亲之死,事出蹊跷,告诉荣呈玉和我大姐姐,叫他们去查?”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泻药不是为了好玩下的啊,是有原因的,后文会解释!

第二十六章

“你说荣呈玉?”

一听到这几个字,崔启就冷笑不止。

“你那个好哥哥,可不似荣三小姐这样有本事。”

关于荣呈玉,他们不是没暗中观察过,可他在老侯爷去世的第二日便对外坚称其是过劳猝死,半点要彻查的意思都没有。

还有荣呈燕,那时的她刚在张家生下孩子不久,又何来的精力去探究此事。

他们便自然而然地将目标放在了荣呈因身上。

可他们哪能想到,荣呈因也是这般的不争气,刚回京便昏迷,叫人实在是有心无力。

“就因为我父亲曾将你从边塞救回来,你才对此事如此上心的吗?”荣呈因狐疑地看着他。

“是,救命之恩大过天。我此生已经失去了生身父母,老侯爷,就说是我的再生父母也不为过。现在他死不瞑目,而他的几个孩子,竟没有一个想要为他寻仇的,实在可笑。”

他看着荣呈因,透过昏黄的烛光,可以见着眸中丝毫不加掩藏的狠戾,与白日里那副文弱书生模样大不相同。

就说是两个人,也毫不为过。

荣呈因静静地与他对望,案上的烛光晃了又晃,蜡油滴落,时光飞逝。

终于,她缓缓开口道:“你不是。”

不知为何,她竟可以笃定道:“你不仅仅是想替我父亲报仇,你还有别的目的,是吗?”

“荣三小姐这是何意?”

“我不是傻子。”荣呈因起身,“你想利用我们家,可惜我大姐姐和二哥哥都聪明的很,根本不会中你的套,你便将主意打到我的身上。怎么,我荣呈因看起来,像是很好骗的人吗?”

崔启的眼神暗了几分,隐在角落里看不真切,一双手紧握成拳,在平静的屋里咯咯作响。

“红雨,送客。”

荣呈因忽然呵道。

本应被崔启劈倒昏迷的红雨蓦然睁眼,冷冷地盯着崔启。

荣询那样疼爱荣呈因,又怎会安排一个随随便便的丫鬟在她身边呢。红雨这丫头,从小就是个练家子,平日里只是心性单纯了些,其他的,可半点不输那些武夫。

“呵。”崔启意识到自己被诓了,自嘲般笑笑,“不愧是能和陶珏走到一起的人,冷情冷血,我竟还真以为,你愿意为你父亲报仇。”

“我会为我父亲报仇!”荣呈因双目赤诚,“但我不会靠你,也不会成为你手里的棋子和筹码。”

“呵,呵呵,呵呵呵——”

“好一个荣安侯府的三小姐,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为你的好父亲报仇的。”

崔启愤然离去,甩的屋门发出吱呀一声巨响,红雨急忙上去小心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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