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春(14)

“阿因姐姐病好了吗?可以陪印儿玩了吗?”张印舒趴在她的腿上,指着外头道,“那边,那边刚刚,下雪了,那么那么大的雪,阿因姐姐陪印儿去玩!”

听了她的话,荣呈因转身瞧向外头,明明小半个时辰前还没见变化的院子,如今竟已飘起了小雪。

枯枝矮丛上沾了斑斑点点的白,带着万物跌入更深的绝境。

荣呈燕进了花厅,见她正盯着外头发呆,便抱起了张印舒,说:“说了多少遍了,不是阿因姐姐,是姨母。姨母最近生病了,身子还未痊愈呢,印儿就不要打扰姨母了好不好?”

说着她便将人塞到了荣呈玉的怀里,“印儿先跟舅舅玩着,母亲同姨母还有些事要办,乖乖的知道了吗?”

张印舒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虽环着荣呈玉的脖子,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却仍盯着荣呈因不放。

荣呈燕叹口气,拉了荣呈因往后院去。

“外祖母今日又进宫去了。”荣呈燕告诉她,“她老人家近来为了你的事,也是奔波劳累多时,我听她说,皇后已经答应不再逼你了,要不要嫁去东郡,皆由你自己说了算。”

“嫁去……东郡?”荣呈因疑惑呢喃。

“这也不记得了?”荣呈燕无奈,“不记得便罢了吧,反正往后也不必再担心了,咱们就好好地呆在家里养病,不去想那些个没用的。”

荣呈因怔怔点头。

荣呈燕见她满脸写着迷茫,似乎不大懂得自己究竟所言何意,只能又低低地叹了口气。

如今的荣呈因,已然半分不似从前。

荣呈燕甚至有想过,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痴傻的结果,自己当初究竟还会不会日日期盼着她能醒来。

“姐姐,外边下雪了,咱们去玩雪吧?”荣呈因指着外头兴奋道。

荣呈燕却阻止了她,“你不能去,你身子还未大好,玩雪若是又着了凉可该怎么办?何况太医马上就要来为你把脉了,你得乖乖地回到屋里去。”

“那姐姐可以替我玩吗?”

夜还未至,荣呈因的眼里却已满是星河与期待。

荣呈燕惊异道:“我?”

荣呈因乖巧点头:“是啊,姐姐替我玩了,便相当于我也玩了。”

荣呈燕笑着摇了摇头:“这是什么道理?”

这是什么道理?

荣呈因愣在原地,方才说的话都没怎么过脑子,如今经她这么一问,她才细细一想,而后恍然大悟。

这话,是当初陶珏同她说的。

那时是气候正好的春三月,她从盛都过完年回到苍南山,给大家带了京城远负盛名的永芳斋糕点。

陶珏那时正巧也在,尝了口紫薯山药糕后,挑剔道:“平平无奇的东西,也值得费力带一遭?”

荣呈因不服气地回怼他:“盛都多的是新奇玩意儿,你没福气,自然便只能尝到最平平无奇的。”

“无妨。”陶珏扔了东西,俯下身子到她耳边,呵着热气道,“咱们师兄妹,同心同德,荣辱一体,热闹新奇的东西,阿因尝了看了,便相当于我也尝了,看了。”

他说的老神在在,听了这话的荣呈因却很不争气地红了耳根,落荒而逃的同时也不忘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总于写到,稍微甜一点的对手戏了!

第十三章

天色渐晚,盛都这日的雪已下了近两个时辰,似柳絮纷飞,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皇后在殿中枯坐许久,亲眼见着原本光洁齐整的地砖逐渐覆了雪,再看不清其间的纹理缝隙。

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

刘嬷嬷见她面色一分分憔悴下去,心中实在不忍,出声道:“娘娘,不如奴婢去请示了皇上,由皇上来定夺此事……”

皇后干涸的嘴唇总算动了动,“皇上?”

她瞧着外头的鹅毛大雪,落音又是一阵无可奈何,“皇上来了,荣呈因就能恢复正常了?还是皇上来了,陶珏就能不疯了?”

“可他这样诓骗利用娘娘……”

“他就是个疯子!”皇后一手掐着金丝软枕,双目焦点聚集在外头庭院一片刺眼的白,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只恨自己此时掐的不是陶珏。

刘嬷嬷不敢多言,只候在一旁等她吩咐。

她知道,这回,皇后算是已经把荣家给得罪光了。

可若只是一个荣家,那倒还好,偏那云阳侯府跟荣家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京中五侯,都是太.祖爷时就赐下的爵位,如今荣安侯府和云阳侯府一道,她一得罪就是得罪俩。

还有他们背后,站着不知道多少立朝起便延续下来的世家大族,一茬又一茬,哪里是能安生的主。

陶珏此番,实在是太过了。

偏皇后还不能在荣家和云家面前说道他,若是这两家合起伙来要找陶珏算账,那场面便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所以她只能忍气吞声。

“陶珏人呢?”皇后问道。

“今早已骑马赶回东郡了。”

皇后恨恨的牙齿又咬紧了几分,“溜得倒是快。”

陶珏走了,走的干脆利落,片叶不沾。

于是这桩无解的赐婚,只能暂时先搁置到了一旁。

太医照例每日都来给荣呈因把脉,毫无意外地,把不出什么名堂。

这一日,荣呈玉以研究山参用法和功效为由,将太医拉去说了会儿悄悄话。

照旧是询问荣呈因的病情,照旧是没把出什么毛病。

荣呈玉内心挣扎矛盾万分,回头面对着荣呈因,却仍要表现出一副关怀痴傻妹妹的好兄长模样。

他回想起那日陶珏翻.墙找上自己的情形。

“你要装成我?”他一开始的确是诧异的。

陶珏却不以为意,掏出一张不知何时做好的人.皮.面.具,展现在荣呈玉面前。

没有人在突然看到以自己为原型的人.皮.面.具时还能保持镇定。

几乎是一下子的功夫,荣呈玉就想冲上来撕破它。

陶珏举着东西快速躲开,顺便告诉他:“撕毁了又如何?你觉得我既能做出这一张,还会做不出第二张?”

这话着实欠打,却也真的在理。

荣呈玉稍稍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凌厉的眼神扫过陶珏的侧脸,似要将人刺穿。

不过只一瞬,他便又恢复回了从前那般的不正经,吊儿郎当地翘起嘴角,问道:“你究竟要什么?”

“荣呈因,你不早就知道了?”

看着陶珏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荣呈玉挂在嘴角的那抹假笑隐去,用冰冷的声音给他下了最后通牒,“至多半个时辰。”

“谢了。”

半个时辰,不晓得陶珏究竟跟荣呈因说了什么,刺激了她。

荣呈玉这几日心里一直杵的慌。

他不确定荣呈因是不是认出了陶珏,不确定她是为什么发了傻,更不确定她的心里是不是又在打着什么天大的鬼主意。

冯述安有一句话说得对,呈因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亲妹妹,他再如何,也都是想为着她好的。

已近年节,张家那边也忙,荣呈燕便不再能时常回来,难得的一次,也是拉了荣呈因不停地关心,关心,关心。

云家请来的傅学究在年前最后几日才结束授课,荣呈言得了空,也是整日围在荣呈因身边叽叽喳喳,吵吵闹闹。

荣呈玉端着热茶,哈着热气,瞧着外头红红火火的剪纸和灯笼,心里也是暖融融的。

父亲走后,荣呈因昏迷,家里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除夕夜前,荣呈因收到个包裹。

那时她正和荣呈言在集市逛着,荣呈玉不放心他们一个傻子和一个小孩儿就这样出门,吩咐了许多家丁跟着。

可集市从来嘈杂喧闹,年节时候,更是水泄不通。

家丁跟的虽然多,走了一段路后,仍能紧随在他们身边的却没剩几个。

荣呈因就是在一阵人群混乱中,被一个小乞丐给撞倒在了地上 。

令她惊讶的是,小乞丐没偷她任何东西,反倒还塞给了她一只破旧包裹。

荣呈因不明所以,拿着包裹起身的同时,见到不远处的荣呈言和几个家丁正挤过人群向她赶来。

她大大方方地将包裹拿在手上,好似这本来就是她的东西,又听她先声夺人,“我没事,你们不必担心。”

荣呈言哪里会注意她的包裹里装了什么东西,听到她说没事后就大大舒了口气,拉着她穿过人群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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