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入魇，但想来也是些很困扰她的事，当下捧着她的脸道：“怀梦，你不要乱想，有什么事情就与师傅说，别魇着了，对身体不好。”
她神色虽然恢复正常，可是眉却一直没舒展开，摇了摇头疑惑道：“我也不晓得，只是刚才在那山头的时候觉得不太舒服，之后就觉得怪怪的，灵台很混沌。”
怀梦可比我这个师傅聪颖多了，连她自己都想不清楚的事，我就更不知道了，这事也怪，只能开口道：“要不，让蒹虚帮忙看看？”
她只摇了摇头，“也没什么要紧的，等我下次去须弥山再说吧。”
停顿了片刻后，怀梦更加偎进我怀里，低低的道：“师傅，如果你有事的话，也是可以与徒儿说的。”
怀梦。
我看着她，心里反复的念着她名字，想起了前一日的场景。
师傅，果然还是希望你能不知道那些事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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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三十五章
我没有告诉怀梦别辰的事，当然也没有告诉她孩子的事。别辰对我的报复，我至今想来仍然隐隐作痛，只是，因着怀梦，我原谅她了。怀梦的孩子自然也便是我的孩子，所以，别辰，我原谅你了。
怀梦带给我的是救赎，是解脱，也是重新的开始。我想，大约是老天看我可怜，所以派了她来救我，免得我这一辈子太过凄惨，做了厉鬼危害人间。
去陀螺家的前一天，我终于被怀梦从床上推了下来，在我一番言论遭到了她彻底鄙视之后，振作了精神开始做促膝长谈。
“师父，我们在谈话，所以请不要动手动脚。”怀梦这时的眉眼很是凌厉，拍开我的手，看着我坐好才继续道：“那晚你去哪里了？”
我低了头，捏着拳暗示自己不要去碰她，委屈道：“我去你的屋子了。”
她愣了下，皱了眉道：“然后呢？”
“遇到个叫团团的小土地。”她不问我，我差点便将那孩子忘了，还说让怀梦多去看看他呢，真是惭愧惭愧。
我没有等她继续发问，坦白从宽，抬了头看着她的眼道：“还有你床底下的酒坛子。”
她轻呼了一下，脸瞬间便红到了耳根，偏了头道：“师，师父，你都看到了。”
自从晓得怀梦的心思，我突然便觉得她在我的眼里很是透明起来。原来她从来都是不知道怎么掩饰的，明明白白的写在了脸上，也就过去我太蠢，竟然都一直没发现。
我拉了她的手，放在手里捏着，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半晌才终于勉强说出一句，“怀梦，这些年苦了你了。”
她摇了摇头，泛了笑道：“其实当初我要是不走也不至于如此，所以是我苦了师傅。”
我也摇了摇头。
怀梦总是这样，不愿意我自责，不愿意我难过，宁愿将苦都放在心里，不让我知道，可是我却一次一次的伤她。
“是师父太蠢才会让你受得那么多的苦，而且，还是一蠢再蠢。”
“师父，”她含着笑看我，抬了手放到我的头顶上道：“没关系，幸而您很有自知之明。”
我皱着眉认真思考怀梦的话。她应该是在夸我吧，可是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只是她笑得这么欢喜，我便也没再去深入思考，将她放在我头上的柔荑握到另一只手里，切切道：“师父以后再也不会那样对你了，一定好好待你，让你每天都欢喜。”
我捏着她的手，再一次觉得她瘦了许多。
怀梦原着就不够丰腴点，与我分开之后再回来时，我看她便觉得只剩下了个骨架子，二十年里好不容易养回来一点，可是最近一年孩子的事又把她的肉折腾没了，前一日我看她，果然身上没什么肉了，虽然手感也还不错，只不过还是多点肉比较好抱不是？
我思忖着怎么给她增点肥，她听得我的话眼睛眨也不眨的看了我很久，才缓缓的道：“怀梦现在便觉得很欢喜，以后自然是一天比一天欢喜的。”
她的话让我心里一突，隐隐的有些异样。只是这应该也是我心里头的话，还能有什么比与怀梦一块儿还让我欣喜的呢？
曾经，我带她去流云看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去东海看缠绵悱恻的扶桑树，去朝云之国看金乌下翻滚的云海......我带着她去过很多地方，只还想带着她去更多的地方，我要带着她去遍每一个漂亮的地方的。
我这般想着，便望着她痴痴得移不开目光。她的风华只这几日越发的盛，眉黛似似柳拢云微挑带笑，原先清澈明亮的眼隐隐含着温柔娇媚的光，小巧挺翘的鼻因着呼吸微微煽动着，嫣唇红润丰满透着诱人的色泽。
她含了笑看我叫的一声“师父”，倾了身子挂到了我的肩膀上，在我耳边道：“你，也会欢喜么？”
“自然。”我将她拥入怀里。
我大约要欢喜一辈子的。
与别辰一起的时候，我便想着，自己大约要欢喜一辈子的。只后来，我一直是没有目标的活着。说是活着，倒不如说是死了的好。
幸而，现在不晚，我有怀梦了。
我会欢喜一辈子的吧，如果我这辈子没有尽头，那我便是要永生永世欢喜的。
如果，没有尽头的话。
“呀，”怀梦突然从我怀里退出去，急急道：“我忘了和帝释天大人说师傅你已经回来了。”
我正想着，这与陀螺有什么关系的时候又听得她继续道：“是乾达婆师傅亲自送我回来的，当时没有见着你，她觉得事情不对劲回去的时候告诉了帝释天大人，所以有很多人在寻你呢。”
因着我这师父基本上是不管事的，什么也不会，主要是带着怀梦四处玩，在人间寻得一些能人就请着为怀梦做师傅，只怀梦的歌舞都是跟着乾达婆学的，所以她也便叫着她一声师傅，当然只是恭敬而已，与她可是没有师徒的名分的，毕竟，怀梦的法门还是承于我的。
我听得她这一说，也觉得事情有些不合适，只安慰道：“明日过去与陀螺说说吧。”反正陀螺那里的都是闲人，让他们有些事情干也不错，这三日太累了，还不如先好好休息下。
休息当然便要到床上去躺着才是休息吧，我想着便拉了怀梦的说，懒洋洋的道：“怀梦，我们回床上吧，也谈够了吧。”
“又没正经，还有话没说完呢。”她微微红了脸，撇开我的手，正了神色道：“师傅，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没事，真的。”我连忙否认。
想来，我之前那反常的举动不但伤她了心，更是让她担心吧。可是那些往事就让它尘封掉吧，何苦说出来让怀梦再伤心一回呢？
她看着我，叹了口气，伸了手放到我头上喃道：“师傅，我只愿意见着你欢喜的模样。”
“我也是。”
我只愿意见着她欢喜的模样，从今往后，便只让她欢喜。
从陀螺家回来后，更是觉得时间所剩无多。因着时间原因，阿舅，酱酱和小贱他们也不能聚到一块儿来送我，挨个见了一遍。
阿舅是与令羽一起来看我的，只是令羽对着我一副凄苦的模样，却一句话都没得说，阿舅像是防贼一般不让他靠近我。而我，也莫名的怕与他对视。只是他们走后，我在桌上发现了一封信，是令羽留给我的，我却不敢看，将它压到了柜子的深处。
酱酱却是来与我道别的，说是趁着我下凡的时候她要出去散散心。我见着她模样有些不太对劲，可是她偏偏又不告诉我。她来与我告别的第二日便走了，很像是在躲人。我来回忖度了几番，估计又是因为那负心汉吧。
最让我觉得神奇的是小贱，四月初五，她提了一壶酒来我洞府，进了门来还没说俩句便开始喝酒。
小贱的酒量比我还好，只这次没喝几口便现出了醉态，一双桃花眼里都是水，拉着我的手开始哭诉道：“阿念，潋滟不要我了，呜呜呜，她不要我了。”
她断断续续，反反复复便只有一句，潋滟不要她了。我只惊了一下，便觉得不可思议来，当初她被那潋滟缠得焦头烂额，现今不要她不是刚好么，这便回握她的手安慰道：“小贱啊，这不是刚好么，当初你逃婚逃得那般辛苦，如今脱身了还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