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泽这地方本来就是个清闲的太平地,平时出个渡劫什么的,围观者若众也没什么稀奇的,只观赏完了都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吃饭洗澡抱媳妇生娃,该干嘛干嘛的,只今日这一干人莫名其妙的看着我很惹人遐想。
我以为他们惊奇的是我怀里的怀梦,便冲他们笑了笑,哑声道:“大伙儿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是渡个劫,”
他们还是一副很惊奇的模样,我对他们指着怀里的小人儿道:“这个从今开始便是我徒弟了。”
我刚说完,自己也惊得一惊,刚那分明是我心里想说的话,却完全不是自个儿的声响说出来的,抬了手摸了把自己的胸,才终于大惊了一下,便听得耳边传来小贱的声音,她说:“阿念你终于长大了。”
另一个声音是酱酱的,那尖利的声音我怀疑几乎要传到天上去了,她道:“阿念,阿念,你竟然是个女的,你让我嫁给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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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三章
怜玉神君要收徒弟的事情几乎传遍了六界,那神君虽然没什么大的建树,不曾领兵打仗消灭妖魔,也不曾渡人向善施布传道,只他两万多岁还一副十二三岁的模样,又和着白泽女神君很干了一些诨事,在这六界之中识得他的人到真是不少。
那干了不少诨事的神君便是不才区区在下我。想来这几日我的名声大概又传了一圈,一万年未曾长的少年神君,一长长成个女神君,也够人聊得几日了,更何况刚发了这事,便要收一株才刚刚化形的怀梦草精做徒儿。
另一则消息说的是白泽女神君失恋出走的事,我却不晓得从小与我处一块的酱酱对我存了那番心思的,她要是早与我说,我便可能长成个神君也未可知的,不就是要嫁我么,兰姨从小便对我甚好,以后做她的女婿也没什么不好的。可惜酱酱自那日说了句话后便消失不见了,我去了几趟她洞府,兰姨宽慰了我几句,只说她怄气几日便会回来的,当时我本也这么想着,没想到那妮子一走就是两百多年年,再次碰到她的时候惹了一身伤回来,又是伤心伤肝伤肺的情之一字,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却说我收得小徒弟,因着小贱手脚着实麻利,那晚便宴请了云梦泽周遭的邻居吃了收徒酒。大家说了些恭喜的话,便只绕着我打量起我抱着的怀梦,因着大家平时熟稔,我也没觉着怎样,只怀梦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羞得只往我怀里钻。大概刚出生的孩子认得第一眼便觉着亲吧,窃以为,我们名分上是师徒,她拿了我当爹娘也为可知的。
我活到两万多岁,至今未曾动过情,原着我那未足的身形没有桃花其实很能理解的,只像酱酱那般成年那么久的神君至今一人,想来却是被我给耽误了。
那竹子一家现今都第六代了,我阿姆刚搬来的时候,那狐狸洞里原住着的是现在那狐狸的祖母的祖母,人家几千岁的仙君成婚的孩儿能打酱油的不知几多,舅舅家的小侄女都当了好几回阿姆了。
约莫是因着我这一长就直接长到了适婚年龄的模样,大家都以为我春心很是萌动,提亲的人便一摞摞的来,好笑的是来我这里道贺的人不少,却都不来我这里直接提亲,大概是因为我阿爹和阿姆都不在身边,故而提到了我不周山的舅舅家里去。其实不周山的寻迷舅舅并不是我的嫡亲舅舅,算是个干舅舅吧,他们一族守不周山很有些年头了,也算得一门望族,舅舅寻着我们的时候我才刚生下不久,后来阿姆走丢后,他也帮了很多忙,可惜他对我虽好,却总是不肯告诉我阿姆与阿爹的事,也不曾告诉我他们的身份。
寻迷舅舅来我这里说提亲事宜的时候还很是得意了一番,他来之前还知晓帮我筛选了人家,只那些个人里,上至五六万岁的老神君,下至几千岁的小仙君,无一不是名门,最让我想不通的是,提亲的人除了一半仙君,竟然还有一半是仙女。寻迷舅舅只说我阿爹一族特殊,这点并不碍事,我却觉得整件事都很碍事,只是不好直接赶舅舅出门而已。后来寻了个由头,说是成亲事宜滋事大小,好歹要先寻着我阿姆,他见我立场坚定,毫无商量余地,这才暂时作罢。
这些个杂事都在几日之内便发生了,只搅得我很是焦头烂额了一段时间,全然没有怀梦出生的欣喜,待得我把事情处理完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期间,每日我离开的时候她便还在睡,我回来时她不是睡了便是将将要睡了,同塌半月有余竟然不曾说的几句话来,想问她的问题也不曾问到,只小贱平日里照料她,问得一些日常起居和性情。 许是突然长大,便连心性也不太一样了,又有个四五岁大的孩子在身边,便带出些母性来,故而觉着小贱这个名字确实太儿戏了,当下给她改了个名字。小贱本体是只吼,故而便叫她斯生,她很是高兴的领了新名字。
这半月余大概是我出生以后过得最累的时日,幸而终于在这一日推了舅舅之后,能好好睡上一觉来,这一觉便直睡到了日上三竿。
我是在半睡半醒间被怀里的怀梦给弄醒的,估计是这孩子被我抱着不大舒适,拿了小手来捏我的鼻子。
我睁眼的时候一眼便看到怀梦那双清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盯盯的看着我,听得小贱的名字,大家便也知道我对取名字这档子事很没什么天分,故而怀梦草便叫了怀梦。
我长到那么大的年纪,能这般肆无忌惮,敢这般肆无忌惮看我,却又能肆无忌惮得如此清明的人还真没遇到过。此时,她躺着我怀里不说话,只那双眼睛不曾眨得一分,我便笑得一笑,温和道:“怀梦睡得可好?”
她点了点头,声音有些糯糯的,很像去狐狸家吃酒时沾着酱吃的青团子,她手上攥着我的衣襟低声道:“好。”
这是她与我说的第一句话,心里欢喜,便躺在床上又与她说了一会话。她才四五岁的模样,我之前却也听得小贱说她不太爱说话,只如今见了,何止不爱说话,简直是不会说话。我每每问她,她要么点头要么摇头,最多只回一两个字便算的好的。而且对化形前一点记忆也没有,阿姆的事情便又没了线索。
说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无趣,手上不自觉的开始梳理她的头发。大概是之前做的是神君,我的发一直都不是很长,如今虽一下长得这般大,发仍然是不太长的,且又有些硬,不似她这般柔软。
大概因着本体是株草,怀梦的发与她年纪很不相符,披将下来都可以作几回衣裳了,加之又柔又软,怕是以后梳理起来很是麻烦,但那手感又确实很好,心下便不觉的有些纠结。
怀梦被我抚得眼神有些迷蒙,很是乖巧的拿脸蹭着我的胸,想来还是个孩子,不一会儿便又睡着了。此时我却已经清醒,再也睡不着了。
这两万多年里,我也曾抱过不少东西睡,小贱不会化形的时候是抱着她睡的,偶尔和酱酱一起,后来那只白狐狸的小姨也被我抱着睡了几百年。我到也不是喜欢抱着东西睡,只是蹭着暖和。只不过怀梦身体与我之前抱的都不一样,她的身体小小的,凉凉的,柔柔的,好似一碰就会碎了,一抱就会化了。
想着从今以后能一直抱着这孩子睡,我突然便觉得也许会不那么无聊了。
诸如灵草仙木这一类的精怪,从化形到成年只需百余年。但养孩子确实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平时的吃穿用住零碎小事不说,只我这头一遭做师傅,之前也未曾拜过师,不知道要给她教些什么东西。总归不能教得如我这师傅这般不思进取,整天也只知道无所事事,四处捣乱吧。因而很是花心思给她做了一份养成计划来,从平时的食物穿着,到念的书籍,看得风景都好好规划了一番。
听说佛法很有助于灵草一类渡仙,便在佛祖讲道的时候带她去听,当然免不得碰到了陀螺。那种时候陀螺站在大殿上现出与平时很不一样的庄严神色,看得我的时候只挑了挑眉头,又拿眼神恐吓我家小怀梦,只惹得她往我怀里钻。我不甘示弱的狠狠瞪了回去。大概是因着怀梦从小长在这佛法庄严的须弥之地,很有些佛性,每每听得我打瞌睡时她都睁着亮亮的一双眼。只这佛法虽好,在我眼里却是有些束缚人的心性的,她本就不太爱说话,只怕听得多了更加沉闷,故而后来便去得不那么勤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