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渐知人事的这两年,他渐渐懂了了那种感觉意义。
如今她来到了自己身边,他也再未做过那些梦,没有甚么比真实陪伴更加令人觉得满足。
换好衣服,沈鸣忽然将伶俜抱起来,放在旁边的床上。伶俜吓得轻呼了一声,看到他倾身上来,正要胡思乱想,却见他只是蹲在自己跟前。
沈鸣将她的鞋脱下来,握住她白皙玲珑的小脚,抬起来看了看,轻描淡写道:“还好,没留下伤口。”
伶俜这才知道他是在作何,噗嗤笑出声:“我从小在田庄长大的,常常光着脚在外头走,哪里有这么娇弱。”
沈鸣抬头看她,握着她脚的手却没有松开:“等过两年我开了府,咱们就搬出去,把祖母接过来。”
伶俜喜上眉梢:“真的么?”
沈鸣点头:“祖母越来越年迈,咱们把她接过来照顾。”
伶俜眼眶蓦地一热,也不做多想,跳下来扑在他怀里:“世子,外头的人都误会你了,你才不是什么性子暴虐,你比那些人都好。”
至于是哪些人,她也不知道,总归是这些日子的相处,让她越来越觉得沈鸣其实是个至纯至善的人。她未曾识过情爱滋味,却也知道,沈鸣对于自己,早已经不同。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抱着他,并非刻意,但她娇小的身子,靠在他怀里,就像是撒娇一般。沈鸣心中涌上一丝柔软,放开她的脚,将她整个人抱起来坐在床沿边,又揽在怀里。
“外头喜欢怎么传就怎么传罢,不用理会。”
伶俜这时却想起什么似地抬头看他:“可是外头怎会有这样的传闻?”
上辈子也是一样。若是沈鸣真的做过恶事,倒也罢了,他顶多是看起来性子冷漠,哪里跟暴虐扯得上半丝关系。
沈鸣哂笑了一声:“有人不喜欢我的名声好罢了。”
伶俜愈发疑惑:“甚么人?”
“自然是憎恶我的人。”
伶俜试探道:“侯爷?”
沈鸣不置可否,笑着转移话题:“我昨儿个忘了问你,你是怎么猜到绫罗被人掳走,去了柳叶胡同宅子里的?”
他记得她来找他的时候,韩子临还没上门闹事。
伶俜暗自想笑,若不是因为她是重活一世,她哪里会猜到表姐是被弄去了柳叶胡同。这大概是就是两世为人的好处,总能提前预料到一些事情,这才避免再次发生悲剧。
她叹了口气:“就是前晚常进说韩子临放了出来,还知道这事跟表姐有关。那种三教九流混的,定然会想方设法报复,看到表姐不见了,就做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真是这样。”
沈鸣揉了揉她的脸:“这次你做得很对。”
伶俜赶紧道:“其实也只是猜的。”
沈鸣笑:“我是说遇到事情来找我,做得很对。”
伶俜愣了下,又笑开了:“那我以后都找你。”
“嗯,都找我。”
两人正抱在一起对望着彼此的眼睛,长安从外头匆匆走进来:“世子!”
哪知会看到床上抱着的两人,顿时尴尬地退了出来,支支吾吾道:“四殿下那边让人送口信,叫你马上去望江楼找他。”
伶俜也没料到长安会直直闯进来,大约是这别院里素来只有男子,随意惯了的。她推开沈鸣,红着脸从床上跳下来。
沈鸣倒是不以为意:“说了甚么事么?”
长安在外头道:“没有,就说是有急事,让你赶紧去。”
沈鸣嗯了一声,转头看向伶俜:“你要跟我一道么?”
伶俜点头:“要的。”
……
两人赶到望江楼。
那位花名在外的四皇子,正在雅房中跟几个青楼女子嬉闹,不过不是昨日蒙着眼睛的躲猫猫,而是掷骰子脱衣服。有几个女子已经脱得只剩下肚兜,宋铭自己也光着膀子,独穿着一条白色丝绸亵裤。
伶俜哪里见过这等荒,淫场面,顿时眼睛没处放,沈鸣倒是一脸平静,伸手将她拉在身后挡着:“殿下,你找我何事?”
宋铭瞥了他一眼,笑着朝身旁的几个女子道:“快去把沈公子的衣服也剥了!”
眼见着几个只穿着肚兜的女子涌上来,伶俜赶紧上前挡在他面前,又捂住了沈鸣的眼睛,叫道:“你们都走开!”
宋铭笑得乐不可支,直接从榻上跌了下来,断断续续道:“世子爷,你家小媳妇儿真是有趣呢!”说罢,又挥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众女子捡起散落的衣服,作鸟兽散。
伶俜松开捂住沈鸣的手,有些不悦地看了眼宋铭。
这厮倒是不以为意,从地上爬起来随便套了件衣服,松松垮垮地露出一大块胸膛。不过人倒是已经稍稍正色:“韩子临昨晚收到消息,连夜跑路出了京城。”
伶俜皱眉:“跑了?”
宋铭朝她勾唇笑了笑:“还没到定州就遇到劫匪,被杀人越货。”
伶俜大快人心般道:“活该!死了真是便宜了他。”
“可不是么?”宋铭朝那个一言不发一脸冷冽的少年看去,“愉生,你怎么看?”
沈鸣默了片刻:“我先前以为他从牢里出来,不过是拿捏住了牙婆,这手段正是他这种下三滥能干出的。不过他这一死,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伶俜疑惑:“难道他死得有问题?”
沈鸣哂笑一声:“只怕不是杀人越货而是杀人灭口,韩子临只是个跳梁小丑般的小角色,他背后还有一只翻云覆雨手!”
“陷害绫罗不过是件顺手的小事,人家要的是韩子临背后的韩家。”宋铭说着,勾着一双桃花眼看向沈鸣,慵懒地往后一靠,打了个呵欠:“这京城要起风了,反正我这个闲散王爷,翻过年就要去就藩,没人会在意我。倒是你在京城可要小心些,这大风要是刮起来,恐怕第一个刮的就是你们苏家。”
☆、43.第二更
宋铭这一样说,伶俜才蓦地想起来,上一辈子苏家就是在这一年出事。沈鸣的舅舅苏凛,在贺兰山一役遭鞑子偷袭惨败,七万大军只剩了几千人。据说是苏凛妻子早逝,在宁夏任总兵时,纳了一房侧室,而那女子实则是鞑子的细作,正是她透露了军情,才导致苏凛的大军有去无回。
那场败仗导致龙颜大怒,苏凛被押解进京处斩,家眷被流放。卫国公本就子嗣单薄,只得一儿一女,长女早年病逝,儿子又落得这个惨景,随后就一病不起,远离朝堂,不出半年便撒手人寰。声名显赫的苏家自此陨落。
卫国公是太子太傅,苏家一倒,太子在朝中势利大减,不多久就被贬为郡王发配藩地,齐王和魏王则被召回京城。宋铭说的京城起风,自然也就是在说太子即将被动摇的地位。
这样一想,忽然就觉得有些惶然。本以为韩子临一事,不过事关三教九流的纷争。但听了宋铭这样一说,她不得不联想到韩子临的兄长韩子洲,如今这位韩家子弟正任宁夏巡抚,只怕上辈子苏凛被问罪一事,也有着他的推波助澜。
若是有人想动苏家,自然会想到拉拢韩家,先前那位人将韩子临从牢里捞出来,正好就给韩家卖了个人情。
若真是照她想的这样,这一世事情就变得更加糟糕,因为上辈子至少沈鸣是置身事外的。儿如今他卷入其中,在韩家人看来,他就是害死韩子临的罪魁祸首。而但凡了解济宁侯府和这位世子爷的,都知道沈鸣虽然姓沈,侯爷亲爹却素来是不管他的,而是靠苏家一路庇护。韩家记恨上沈鸣,自然也就是记恨上了苏家。
至于那翻云覆雨手到底是来自齐王还是魏王背后,她其实不用猜也知道了,能对侯府熟门熟路,齐王那边大概是做不到的,齐王恐怕也不会无缘无故地陷害沈锦,虽然济宁侯是魏王的嫡系,但制造一桩内宅丑闻对朝堂之争,并无任何意义。
她越想越觉得脑仁发疼,没想到这样一桩事情,背后竟然那么复杂。虽然可能只是猜测,可上辈子后来整个朝堂的走向告诉她,这些猜测大致是八,九不离十的。只是上辈子她并不清楚这些内情而已。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那贺兰山一役,大约是发生在这一年的仲夏,也就是表姐出事没多久之后。可是要怎么告诉沈鸣?
苏凛的事情跟表姐遇上的麻烦完全不同,因为就算沈鸣有通天本领,也不可能改变千里之外的那张战役——除非这辈子,那样的惨败不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