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村庄里的人看病,”许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却不肯留在京城做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府中的府医,李先生这名号我倒也知道如何得来的了。”
对于许倾的夸奖,李琟置若罔闻:“医急不医富。”算是回应许倾的话了,“村庄虽小,但患者常有老人也有青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为何来相府为我治病?”许倾自以为自己在“富”一列,并不知那时这副身体到底病得多重,以为照李琟那种说法,该是会不管自己才是。
“医急不医富,”李琟专心扇着火苗重复道,“令尊找上我时,提及许小姐病情已是刻不容缓,我便来了。”
当时她病得很重吗?
竟然能让李琟过来。
“我当时......真的病得很重?”
李琟手上的动作一顿:“嗯。”
“那你师父呢?”
“去了他处,师父走时我并不知,该是云游四方悬壶济世去了。”
“你这里都种了些什么菜?”
“萝卜甘薯,落苏胡瓜,各有一些。”
“那你来年播种的时候,叫上我好不好呀?来年播种的时候我肯定闲得无聊,呀,”许倾蹲在李琟身旁,单手撑着脸,仰头看向李琟,她忽然想到:“来年,来年我应该病好了吧。”
李琟身后的阳光照得许倾发困,打了个呵欠。
看着眼前的小菜园感叹,李琟才在这里住了个把月,竟然已经把这里养得十分有生机了。
不愧是他。
“身体痊愈固然是好事,但仍需要长久调养。”
意思也就是,来年或许还是在这里。
再深点的含义,或许是来年播种的时候愿意叫上她?
总之没有明确的拒绝嘛......
许倾听了这话心里像是绽放了花朵一样,不自觉喜上眉梢。
李琟微微侧目,这才瞧见许倾额头的伤口,附近有些红肿,
长宽的眉毛轻轻皱起,唇角微抿,不悦的情绪自心底油然而生。
注意到李琟的目光,许倾立刻岔开话题:“你这花也开得好看,是何处拿的种子?其实养些家禽也不错,小鸡小鸭什么的,我爹应该也不会介意的,他还挺喜欢小动物的,你想养点什么就养吧......”
李琟起身开口道:“这是如何添的伤?”方才在打量她额头的伤口,想摸上去看看又想起自己才摸了炉子摸了药,手上不干净。
身前的男子一下子高大起来,许倾跟着起身,手不自觉摸了摸:“今日后台出了点岔子,没躲开那把扇子,没事儿的,人家也不是故意的。”
没躲开。
扇子是飞过来的?
没想到就算是把香囊给了她,还是没能免于灾祸。
还好只是小灾小祸,李琟心里暗自庆幸道。
李琟拉下许倾摸在自己伤口上手,问道:“谁?”
“一柄圆扇。”
李琟知道许倾没有误解自己的意思,也是不好意思直接说出那人的名字,可是心里终究是有个声音追问着,李琟也一改往常的沉默和点到为止,又问道:“何人扔的扇子?”
看这伤口,可不是扇子平白无故碰的。
“别摸伤口。”
“哦,好。”
这点常识许倾还是知道的,不要摸伤口,不然容易感染。
只是伤口总是发痒,情不自禁就想碰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早上好!
☆、拾陆 冬青
话说到此,许倾竟忘记了她过来找李琟是要他给自己上些药的,不愿过多议论是非,只想三两句带过。
“两人起了些争执,无伤大雅。”
“可她们伤着了你。”
许倾听见这话错愕片刻,紧接着听李琟说:“随我进来。”
李琟带着许倾进了屋,示意许倾坐在屋里的木凳上等他,自己进了小院的后屋。
屋子简单朴素,麻布桌布古朴淡雅,有几个古董花瓶零散分布在屋里各个窄桌上,里边插着几枝树杈,形态各异,似是梅花枝。
现在早就干了,倒是很好看。
“先前在山里剪枝剪下来的。”
把手里的白底青花小瓷罐放到桌面,瓷罐与麻布相碰的声音带着古朴,李琟把手里干净的棉花团搓成球,又以一根不知从哪折下来的细枝贯/穿棉球,探入瓷罐中,沾起了些什么。
信得过他,许倾任由他靠近,冰凉的触感自额头传来,伤口不深,痛感也不强。闻着味道,该是药酒,却又有些不同。
“自制的药酒,味道有些刺鼻,先忍忍。”
“原料都有什么呀?”说完许倾才忽觉不合适,“如果不方便说的话......”
要是什么独家秘方,还是算了。
“野芹,马钱子,桃仁,乳香,冬青,还有几味,记不清了,记在纸上。”其实并非记不清了,只是那几味药方说出来怕她难以接受,便没说。
其中包括蟾蜍。
“药方并不似配方,食肆自然不会告知做法,不过是将几样菜做成菜肴,佐料调制孰多孰少罢了。药方纵使流传,生了病仍是要看大夫,若想要制成灵丹妙药,仍是要去药铺抓药,丢不了生意。你若是要看那配方,我也可以给你看。”
“不用啦,你给我看我也不会配,再说了,你在这里,受伤了来找你就好了。”
“还是少受伤为妙。”
与李琟相识不算长也不算短,还是初次听他有这么多话。
上完药,许倾正要离开,从木凳上起来却不小心踢到了身后蒙着层布的东西,发出的声响像是丝弦乐器。
细细一看,这蒙在上边的布怕是屋子里除了李琟与她的的衣料外质地最好的布料,那这之下的......
“抱歉,方才没多注意。”
“无事。”
“这是...?”
李琟走过去,修长的手抚上那块布,轻轻拉开,是一架琵琶。
“你会弹琵琶啊。”男子会弹琵琶实属罕见,不过记忆之中似乎曾有过个男孩抱着琵琶弹奏。
想象着李琟盘腿坐在木凳上,双手在琵琶琴弦上拨动,琵琶遮住半张面孔,奏出的乐曲或如杂雨,或如私语。
前半段许倾想对了,李琟也很给面子地坐下,将琵琶置于腿上,可开始弹奏便与许倾所想大相径庭。
“......许久未弹过了,有些走音。”
一首乐曲律走音飞,起初李琟刻意收制,倒也还好,可弹到后面确实有些不堪入耳。
倒不是因为李琟指法不对,而是琴太久未见音,即便方才李琟调了调音,弦有些松了,音色便不对了。
许倾忽觉有些对不住李琟方才特意翻箱倒柜找出的拨子,看来的确是许久未弹过了。
“何时用的早饭?”
“早上出府之前吃的。”
“此时府上午膳时已过,留在这边吃罢。”
不容许倾拒绝,李琟步向自己院子里的小灶台,边上的台案上边摆了不少食材,放在扁扁的竹篮里,上边蒙着几个硕大的树叶。
袖子挽到肘间,露出结实的小臂,因切菜的动作而牵动线条,不得不说李琟实在是赏心悦目。
“坐。”不习惯被人这样盯着看,李琟说道。
许倾便去小菜园看看瓜果。
菜种了没几畦,整整齐齐的,地上才冒出新芽儿的许倾认识,是萝卜。
栅栏外边的小花缀着红色紫色,是路边最不起眼的小花,如今放到这儿来竟格外好看,给小院添了几分色彩。若不是李琟在这儿,还真不知道府中有这么片地方,虽说偏了些,还是有逸致得很。
只不过这地儿不像是原本就在这儿的,许倾还记得才穿越过来的时候府中一直有匠人过来,搬了不少东西进来,像是新施工用得着的。
莫非是那时她爹便想让李琟搬进来了,于是单独盖了间别院?
......这李琟好大的派头。
许倾站在栅栏外看向李琟,男人一丝不苟的样子正经认真,似乎李琟一直是这副样子,无论做什么。
搭脉的时候是,上药的时候也是,此刻洗手作汤羹的时候也是。
尤不知李琟那双救死扶伤的手竟还会做饭,面对着桌子上几样小菜,许倾感叹道。
正如许倾所料,菜很简单,凉拌黄瓜,清炒油菜肉丝,大米小米的两米饭,还有碗番茄鸡蛋汤。
“这是黍吗?”
李琟落座,拾起筷子前答道:“不,是稷,口感较黍更有黏性,黍为小米,稷为黄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