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合记事之碎魂卷(52)

“许小姐,八年前那晚,失去亲人的并不只是你一个人,我的至亲之人也随着商船葬身火海,尸骨无存,我只能为她建一个衣冠冢依托哀思,待我找到仇人,他的头颅我会分你一半。”牧月徐徐道,“不过,今日我来,并非只为复仇,两位都是船运世家,在紫菱船帮辈分不高,但都是年少有为,只是牧月担心,不过三年,你们的心血都会毁于一旦。”

许孜鱼和王七夕对视一眼,端坐不语。

“许小姐,如今许家产业比过去有增无减,你功不可没,可是你无父无兄弟,货船产业名义上归你所有,可是只要许氏家族族长召开家族会议,你的大伯二伯甚至三杆子打不着的亲戚都会分一杯羹,你和母亲能分到家产最多不过十分之一,即使有人愿意入赘做你的丈夫,家产也难全须全尾的保住。你父亲庶出的好几个兄弟早就在官府间打点妥当,一场官司下来,你手中还能余下几条船?”

“王公子,令尊王归军这些年担任紫菱船帮帮主,他做事公正无私,威望颇高,但是他对紫菱船帮的贡献远高于你们王家自己的事业,好的航线,雇主,他都让给船帮的同盟,也幸亏你们兄弟几个有本事,光靠啃硬骨头也能有今日的成就,帮内那些老滑头表面吹捧令尊宅心仁厚,私底下却嘲笑他是个傻子,对于此,你也是心知肚明吧,所以你偷偷造航海大船,打算做海运,慢慢脱离船帮生意,既没有忤逆父意,又能另谋出路,只是你至今都没有拿到朝廷的海运许可,朝中无人撑腰,你的海船长了蛀虫都等不到下水的那一天。”

“如今时局混乱,你们拒绝各方朝廷势力的拉拢,明哲保身,此举并无不妥,可是那些老狐狸强表面上没有和任何官员来往,可事实上,这几年你们紫菱船帮的赋税越来越重,你们的赢利和他们相差无几,可是赋税却高了好几倍!”牧月将两本黑皮小册子递给许梓鱼和王七夕,“这是去年紫菱船帮实缴赋税的拓本,你们自己看。”

两人翻着册子,面色越来越沉。

去年船帮会议上,个个都说赋税重,赚的钱虽多,但是到手的还比不上前年,可是从这个账本看,几乎只有许家和王家的赋税是翻着跟斗往上串,其他各家的和往年都有所下降。

牧月见两人的脸色黑的不能再黑了,火候已到,该加上辣椒花椒爆爆锅了,“你们风里来雨里去,从水里淘出来的银子替他们交了赋税,他们将省下来的部分钱财用来结交高官,借朝廷的黑手往你们钱袋里继续掏银子,老狐狸们和官员都得利,你们年年为人做嫁衣。”

“你到底是谁?”许梓鱼阖上册子,推给牧月,“我们从来不和来历不明的人打交道。”

牧月浅笑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背后的人是谁,我的确来历不明,不过要我来传话的人却是位高权重,他是虞侯的继承人——项潜山。”

……

月影横斜。

大大小小的游鱼挤满了木桶,从下午到黄昏至黑夜,星无遥都蹲在船上钓鱼,他提起木桶,将游鱼全都倾倒进河水里放生,借着木桶的掩饰,他摸了摸绑在船底的弩弓,三个时辰过去了,牧月还没出来,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自从他们再次相遇,他觉得面前的女子变了许多,她不再是玉遥山那个和他戏水玩耍,满山疯跑的少女,她结交的那些人身份都扑朔迷离,他即使去问,牧月也不会说,徒添尴尬,何必为难彼此。

他将藏在木桶夹缝里的薄刃抽出来,隐在袖间,冰冷的金属贴在前臂上,血液遇冷,流速放缓,纷杂的心理霎时平静下来,他和牧月一样,初时都讨厌这股冰冷,但是后来这种冰冷逐渐成为陪伴他们的唯一。

想到这里,他对着夜空伸出左手,五指张开,一抹讽刺的笑意浮在星无遥的嘴角。

一对灯笼蜿蜒而来,牧月在岸边拱手辞别王七夕和许梓鱼,径直上船。

渔船前行了半里,牧月曲指叩船舷,“喂,你最近怎么总是古怪举手看天,天上什么都没有啊,我只看见五个手指头。”

“看星相,反正你也不懂。“星无遥答道。

“鬼才信!”

星无遥沉默了很久,还是决定问出来,“你和他们谈了三个时辰,到底是在说些什么?”

“噢,其实也没啥,这三个时辰我就是在说一件事情,还记得鲁瞬讲的那个扁鹊见蔡恒公的故事吧?”牧月眨了眨眼。

“嗯,记得。”

牧月看着渐行渐远的灯塔,喃喃道:“我就是对王七夕和许梓鱼说,‘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将恐深’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我——我更新鸟~~~~~~~~~

感谢阿九提供的六合记事地图

时隔四个月才开始填坑,兰舟实在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捂脸,滚回去接着码)

51

谁家浪荡子 ...

倚在案头的白衣少年微醺的看着绿衣舞姬摇摆着柳腰,他伸手去抓左案的酒壶,晃了晃,听声响只够半杯。

没等他皱眉,跪坐在侧案的艳姬忙用身边的酒壶给他续满,暗自思咐:这个客人好奇怪,说他是轻薄浪子吧,可是他至始至终都没摸过她们的手。说他是正人君子吧,可从黄昏他包下这艘画舫开始,他的眼睛就没从湖衣姐姐的腰肢挪开过。

“夜已深,我兄弟喝多了,船行到紫菱城北码头就靠岸吧。”一旁的青衣少年对众乐师舞姬挥挥手,示意他们去舱外等待。

众人鱼贯而出,最后辞别的湖衣阖上木门,这才腾出功夫揉了揉酸痛的腰肢,被两个梳头丫鬟扶到底仓休息——这个变态客人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心,足足让她跳了一个时辰的竹枝舞!若不是他出手阔绰,老娘早就拂袖走人了!

“你真是不解风情,美人在侧都懒得仔细瞧瞧她们。”白衣少年一饮而尽,将杯子倒扣在案上,似乎有些不胜酒力,趴在案头嘿嘿直笑。

“风情?把自己灌成醉猫就是风情?你要那个可怜的舞姬跳了一个时辰的竹枝舞,她都快要跳哭了。”青衣少年将窗户打开,河风吹散了画舫里的胭脂和梨花酿的味道,“拿命换来的几两银子被你用来买酒买笑……。”

“关上窗户。”白衣少年的声音倏地变冷,目光澄澈。

青衣少年不解,不过还是放下了撑杆。

片刻过后,另一艘画舫几乎和他们擦着船舷而过。

“是他们。”白衣少年修长的食指在瓷杯底部画着圈。

“谁?”青衣少年这句反问明显有些心虚。

“花自妍,还有,何清阙。”白衣少年突然将瓷杯拍碎!锋利的碎屑掐进她的掌心,空气中多了一股血腥味,“星无遥,你一直知道是不是?”

“牧月,你疯了?”青衣少年忙扯过她受伤的左手,将满满一壶梨花酿倾倒在伤口处,透明的酒液冲走殷红,剩下割裂的碎片在烛光下泛着寒光。

终究,自己终究不能释怀呢。牧月呆呆的望着掌心的碎片,猛地一握拳。

伤口很痛,但也不敌心底莫名的落寞。

天衣绣坊。

“这是今年最时兴的嫁衣样式,上月知府大人的女儿出嫁,穿的就是这一套呢。”绣娘忙不迭的招呼着牧月和星无遥,心里暗自嘀咕:如今是什么世道啊,新郎和新娘居然一起来挑选吉服,难道他们都没有家人帮忙筹备么?或者——他们是私奔出来的小情侣……?

“哦。”牧月瞟了一眼,“这件多少钱?”

修娘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这小姑娘眼光甚高,她推荐了好几套都不甚满意,连价钱都懒得问,看来是个有钱的主顾,“二百枚银币——如果您再加上一百,我们就赠送新郎官的吉服一套。”

“新郎官的衣服怎么便宜那么多?”牧月问道,全然不顾星无遥抛出急切的眼神。

哟!居然还有嫌价格低的主!

修娘强忍住笑意,解释道:“其实新郎新娘衣服料子和绣线都一样的,只是新娘嫁衣上费的绣工多一些,四个熟练的绣娘至少二个月才能完成这只展翅欲飞的凤凰。”

“原来如此。”牧月微微阖首,“新郎的吉服你就按照他的体型挑上一件,至于嫁衣嘛——还有没有更好的?”

按照我的——按照我的体形?不知是惊是喜是惧是忧,总之星无遥额头冷汗一片,两个小厮拿着软尺在他身上比划着,一时间,他居然忘记了“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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