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明鸟声乐,日气生岩壑。岩壑树修修,白云如水流。
夜幕散去,河边的人影也渐渐离去,耳边响彻着啾啾的鸟鸣声,清晨的玉遥山树影葱葱,白云缭绕,像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当……当”远处传来的钟鸣声惊醒了小憩的星无遥,他驽地从一块平整的岩石上跳起来,仔细辨认了钟声的方位之后,急忙对着在河边生火烤鱼的少女说道:“牧月,是玄青门召集的钟声,我们必须尽快赶过去。”说罢便跳下岩石,拉起少女的胳膊便跑。
“唉呀,我的鱼刚刚烤熟。钓了一晚上的鱼,还只能看不能吃,都要饿死了,那还走的动!”牧月挣脱他的手,伸手去拿一截树枝,枝上串着二条鲫鱼烤的焦黄。
星无遥闻到烤鱼诱人的香气,才想起自己腹中也是空空如也,便目不转睛的盯着烤鱼。
“这样吧,我们来个交易如何?我分给你一条鱼,你背我回玄青门。”
“成交!”星无遥思考片刻,爽快的答应了,要是平时他非得计较半天,可是今天他实在太饿,抵抗不了诱惑,他挑了个头稍大的鱼,顾不得烫,双手捧着就吃起来。连骨头都嚼烂了咽下。
一条鱼远远解决不了饥饿,但至少胃中那种撕扯揪心的感觉已经消失,星无遥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期待牧月还能给他剩一点,却见她站在河边一处山坡上远眺张望。
“你在看什么?”
“何清阙一年多没回玉遥山,不知还认不认得路。”牧月悻悻的说道。
“他是你老师的爱徒,又是公山堂主最器重的人,位高权重,事务繁忙,与我们这些普通的玄青杀手是不同的。”星无遥无限向往的说道。
牧月跳向星无遥的脊背,双手圈住脖子,踢了踢他的大腿,“为什么要出去啊,外面有那么香的鱼吃?快点回玄青门,迟了要挨板子的。”
“坐稳啰,你要是摔下来就自己走回去!”星无遥咧嘴一笑,背着牧月奔向山道。
当玄青色的人影远去,也渐渐不闻两人谈笑声,一匹白马翩然而至,骑上之人白衣散发,风尘仆仆,神色却是怡然,他远看这里青烟渺渺,篝火未熄,便翻身下马,牵着缰绳,沿着河边而来。
行到篝火边时,卸下马鞍和辎重,取了一壶酒,白马温顺的立在主人身边,他抚了抚马颈道:“追云,先休息。”
言罢,轻拍马背,白马迈着优雅的步伐到河边饮水,时不时欢快的打个响鼻,看来极为享受玉遥河清亮的泉水。
白衣人就地坐在篝火旁边的石头上,往里扔一把栗子,不一会便听见栗子噼啪的跳动,香味若有若无的袭来,白衣人用树枝挑出烤熟的栗子,栗壳爆开一条缝隙,露出油黄的果肉,散着热气。
“火中取栗,我们每天的生活不就是如此么?”有人抚掌而笑,一黑袍中年人骑着枣红色马匹行走在浅水的乱石之间。
他身量奇伟,目光如炬,腰身如剑脊般挺的笔直,坐骑也是匹神骏,比饮水的白马高出一头,一人一马都是威风无比,有种睥睨天下的气质。
白衣人整了整衣袍,恭恭敬敬的施礼,“何清阙见过陆右使。”
此人正是碎魂堂右使陆翔回,他负责承接安排刺客行动,碎魂堂的杀手都听他调配,所以常年都在外奔波忙碌,很少出现在玉遥山。
他飞身下马,“何公子不必多礼,三年不见,你已经今非昔比,说不定过几年,我还要尊称你一声主上。”
“晚辈才疏学浅,愧不敢当,堂内人才济济,主上之称万万轮不到在下。”
“哈哈!”陆右使拍拍何清阙的肩膀,“我们坐下来说话,你做事一向干脆利落,可言辞却没有你那尖酸刻薄的师傅爽快,我们草莽之人,直来直去,这几年你声名鹊起,是不争的事实,堂主也对你青睐有加,就不要推诿了。”
何清阙落落大方的坐下,也没接陆翔回的话头,微微一笑道:“这些年也要感谢陆右使的栽培。”
陆翔回捡了一粒栗子吃了,从怀中掏出酒壶猛灌一口,“你说我们碎魂堂徒有百年历史,可是名声还不如一些新成立的杀手组织响亮,我们这些老头子无所谓,留条残命,到老有口饭吃就行,可是你不过二十几岁,意气风发,能甘于现状么?也不知道历任堂主是如何打算,缩在这山谷之中,这些年连休国和昫国的杀手组织也来抢我们的生意,哼!在这样下去,我们都弃剑归隐,在玉遥山开荒种地吧!”
“碎魂堂在悠国根基深厚,两百年来隐忍不出,可能堂主自有想法,何清阙只是照例执行任务,不敢揣测堂主之意。”何清阙淡淡道,拣了一颗栗子,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挤,“啪!”的一声,栗肉和壳分离。
“久闻何公子看似闲适舒缓,实则谨慎无比,滴水不漏,老夫瞧了,羡慕的紧,我的几个劣徒若是有你一半的能力,我那还如此忧心,疲于奔命,像你师傅丘堂主那样逍遥自在多好。”陆翔回似笑非笑的说道。
“陆右使说笑了,这些年堂内大半的行动都是您的众多学生完成了,从未失手,玄青门受训的四个徒弟也都天资过人。”何清阙眼睛含笑着望着即将熄灭的篝火,“率领着一群狼的人,其志向不会是逍遥自在吧。”
陆翔回朝着篝火扔几把枯枝,火苗猛地串起二尺高,他仰头喝下最后的酒,盖上瓶塞,拳头大的铁皮酒壶表面的花纹都磨的看不见纹路,连接瓶塞的麻绳已经看不出颜色,看样子酒壶跟随他有些年头了。
枯枝引起的火苗很快就熄灭了,留下火红的木炭奄奄一息发出最后的热量。
“说到学生,我记得你还有个师妹是吧?”陆翔回吹了吹栗子上的浮灰。
“是的,虽说是我师妹,但老师从未教过她,她和您的学生一样都在玄青门受训。”何清阙答道,从身边取出一坛酒双手恭敬的递给他。
“听说你也只是教过她一招剑法,不过那一招剑法却把我那个不成器的徒弟颜彤右手划伤了,倒是他因祸得福,逼着他学会左手握兵器,练成双手刀剑术。”陆翔回接过酒坛,揭开封盖后将酒灌进酒壶,语气不满中还有些许自得。
“师妹莽撞,还请陆右使见谅。”何清阙站起来,诚心道歉。
陆翔回摆了摆手,示意何清阙坐下,“她没有错,是我徒弟学艺不精,今年是他们很多人在玄青门的最后一年,在重重考验之下,失手伤害同伴是常有的事,听说上个月死了四个少年,戚杳然这个家伙越老心越狠了,竟然让他们不穿甲衣在黑洞里斩杀鸽子,三人被同伴误杀,一人被践踏而死。”
“陆右使消息灵通。”何清阙淡淡道,听不出喜怒。
“这次堂主召集我们回来估计大半是为了这件事情,碎魂堂人手一向稀缺,这样训练下去,嘿嘿,以后开荒种地的人都没有了,玄青门训练了四年的杀手啊,出去后在那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身价值千金,居然像老鼠般死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不值啊不值。”陆翔回摇摇头,喝下最后一口酒。
何清阙笑而不语,内心却十分不安,牧月武功不济,平时又懒散疏于练习,上次教给她的那招一年前保命是足够了,可是玄青门人才济济,已经过了一年,牧月肯定又是排到末位,在戚左使高强度的对抗训练和玄青门优胜劣汰的规则下,她的性命岌岌可危。
想到这里,何清阙突然觉得有种莫名的紧迫感,他站起来抱拳辞行,“ 晚辈有事在身,先行告退,我在止园的梨花树下埋有好酒,希望有机会和陆右使共同品尝。”
“好,你先走,我要在这里钓几尾鱼,三十年前,我就是你这个年纪,在玄青门苦练武艺,每到月隐之夜,就要到这里垂钓一宿,日出方能离开,那时我往往会把鱼烤来吃,以解一夜的疲惫,觉得天下最好吃的就是烤鲜鱼。”陆翔回感叹的说道。
15
洞窟 ...
夏末初秋,是止园最丰盛的时候,白里透红的桃子和青皮梨压弯枝头,整个园子都散发着水果特有的甜香味道.
这些味道引来各种鸟类,她们从山林各处飞来,停在枝头啄几口果肉就飞散开来,在果树下呼朋唤友穿梭其间,热闹非凡,那些被啄出几个小洞的果实隔夜就坏掉了,破皮的水果和空气接触之后散发出酒香味,这种味道往往能够盖过果实本来的甜香味,呼吸的时间长了让人有种微醺的感觉,像是醉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