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无遥是碎魂堂右使陆翔回的弟子,素传陆翔回与丘止柔不合,但是那时也只有这个星无遥时不时的找她说话,给她一些好吃的东西,甚至不嫌弃她脏,帮她捉虱子,每每寻到一个虱子都喜笑颜开的收藏在铁盒内,那铁盒有种奇怪的味道,虱子一进铁盒就像喝醉酒般趴在里面停止跳动。
后来牧月与他熟识半年后,谈到他们初遇时候的事情,便问他当初为何接近她还要帮她捉虱子。
他倒是一点都不隐瞒,说那时候正在配一味治疗心悸的药丸,要以虱子为药引,可医书上没有说明是人虱还是动物生的虱子,而在玉遥山找动物上虱子简单,但是从人身上找却是很难,星无遥见牧月是个不经人事迷迷糊糊的小丫头,就故意接近她了。
牧月听罢也不生气,还颇为赞赏的点头说:“你真是个医术天才,这种事情你都要追究到底,不过呢,你身在玄青门,注定将来是个视性命如蝼蚁的刺客,学那么多医学干嘛?是不是去炼一些奇毒,以后做刺客下毒就行,不用自己亲自冒险动手?”
“牧月果然是慧眼识英雄啊!”星无遥听到“医学天才”两个字便眉飞色舞,“我们星家一直远离争斗,淡泊名利,隐在六合各地悬壶济世,到我这一代人丁单薄,就我一人继承家学。虽然身为杀手,但是悬壶济世的本事不能丢,我学医是为了救人而不是杀人。”
星无遥顿了顿,思考片刻,像是做了很大决定似的握拳说道:“炼制毒药是星家家规最忌讳的一条,我断然是不会做的。我入门前曾立誓,一旦成为刺客,每杀一人,我必然会分文不取救一人性命。”
难得见星无遥信誓旦旦的样子,牧月也没有深究,觉得自己和他毕竟有一个共同点——不想做刺客。而且星无遥和她一样对刺杀术没有任何兴趣,每日的训练基本是应付,很少尽全力,不同的是星无遥资质颇高,进境快,而牧月又有丘止柔撑腰,所以两人还不至于被赶出玉遥山。
“好吧,你进来,不过要是被柔姨发现了,我就说是你自己进来的,和我可没关系啊。”牧月懒洋洋的应到,跳下树枝,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星无遥纵身越过围墙,立在桃花树下,解开肩上的包袱,里面放着小腿粗细的竹筒,打开竹筒,倒出一个紫竹篾片编制的的笼子来,笼子有一条小蛇在游走盘旋。
本来蛇类在玉遥山是极其平常的东西,可是这种小蛇却是牧月从未见过的,蛇通体雪白,点缀着淡粉色的斑点,花纹异常美丽,牧月提起笼子的绳子好奇的细看去,蛇眼中的瞳孔都是一点淡红,更奇怪的是蛇眼上方有两道黑线,看起来像极了人类的眉毛!蛇头的轮廓和人非常相似!
“这种蛇叫做人面桃花。”星无遥看到牧月诧异的神色,不禁得意起来,“你看看蛇皮的斑点是不是像挑花,这种蛇偏又长一副人面。”
“哦,你今天来就是要给我看这个吗?”牧月看着星无遥得意忘形的样子,便轻咬下唇,故作冷淡的问,借机打击他的气焰。
星无遥不以为意的接过竹篓,继续喋喋不休的叨唠他的蛇,“人面桃花只是在《六合异物志》中有记载,但是从没有人亲自见过,更别说捉到它了,医书中也没有记载人面桃花的药性,它是剧毒还是良药,只有我一人得知了,嘿嘿,将来的医书中只要提到人面桃花,就会知道我星无遥的名字,人生在世,了无遗憾矣!”
星无遥是牧月在碎魂堂唯一可以称为朋友的人,当然了,反之亦然。他平时就像玄青门的众多杀手一样独来独往,冷傲无比,但和牧月在一起,他的话就像玉遥河水一般不知疲惫的奔流不息,直到牧月掐脖子,拧胳膊,或者直接喊停,粗暴打断他的话头为止。
“喂!废话少说,你到底要来干嘛,待会柔姨回来了,我就不管你了。”牧月掐了掐星无遥的胳膊。
星无遥半蹲,将浮土挖开,将紫竹篓放在刚才牧月埋桃花的地方,又扫来一些残花覆盖其上,才悄声说“人面桃花只有在三四月桃花盛开的时候爬出来□产卵,这条是雌蛇,它可以引来雄蛇,竹篓两端易进不易出,将它埋在桃花最多的地方,幸运的话今年我能捕获一条人面桃花,若母蛇产卵,我就可以……。”
话音未落,远处止园的木门吱呀响起,星无遥赶紧顺着桃树攀爬而去,牧月折一树枝划过松软的泥土和残花,掩盖住了两人杂乱的脚印,飞速
却把花来嗅 ...
向灼华坞跑去。
“牧月。”丘止柔一声娇喝,没想到老师来的那么快,牧月半只脚踏上竹桥就被叫住。
13
青霜若雪 ...
牧月缩回踏在半空中的脚,转身深深一鞠躬,“柔姨回来了。”
牧月只是在初进止园拜丘止柔为师的那晚叫过她一声老师,之后无论柳昔云怎么教她,她就是称呼丘止柔为“柔姨”而不是“老师”,好在丘止柔对这个古怪的称呼并不在意,后来丘止柔看见她不成器的样子,就冷言说幸亏牧月不称她为老师,否则有了这样的学生真是丢人现眼。
“这路上的残花是你打扫的?”丘止柔问道。
牧月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老师的心事向来难以揣摩,也不知是喜是怒,她思考片刻,觉得不管怎样,主动打扫庭院应该不为过错,所以轻声道:“是我。”
“废物!”丘止柔暴怒,“我丘止柔教导出来的学生只会打扫庭院,做杂活么?半年不考你技艺,今天把你的本事给我看看!”
丘止柔从未这般发火,牧月听罢也并不惊惧,只是点头称是道:“多谢柔姨教诲,我先去房里取剑。”转身便走。
“慢着。”丘止柔眉头一蹙,“你那柄剑都快生锈了罢,别在我面前碍眼,这把剑给你。”丘止柔抛给她一柄通体碧绿,柄上镶有黑珍珠的三尺长剑。
牧月低头恭敬的双手接过长剑,挺直了腰身,旋身拔剑欲舞。剑尖被一股绵力止住,牧月发力两次也挥不动,她诧异回头,一条黑色鞭子缠绕着她的剑尖,丘止柔轻松的姿态如同拈起一枚绣花针!
在牧月拔出剑的瞬间,老师随即挥鞭,绵绵不绝的力量像抓住了灵蛇的七寸,任凭牧月如何扭转发力都无法挣脱。
牧月索性放弃了挣扎,垂首站立,丘止柔收回细鞭,忽然左手向外一扬,一缕轻纱从衣袖如飞鸟般窜出,缠绕在湖边的一株桃树枝上,分作两缕十尺长的轻纱垂下来随风飞舞,粉色细线每隔一尺镶嵌其中将轻白的细纱分成十段,牧月看着婉转流连,粉白交织的十尺轻纱,觉得此物特别像星无遥埋在地下的人面桃花。
一道银色弧线划过,柔软的轻纱从尾部断开,撤剑回鞘;拔剑、挥剑、回鞘三个动作均在弹指之间完成,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枝头上残余的桃花在他的脚下轻轻落下,白袍窄袖,何清阙含笑收剑。
切下来的断纱飘到牧月眼前,只见白纱断口处是一道粉色细线,中间没有断裂,恰好一尺长!
“高手对决,拔剑的瞬间就决定胜负,何清阙从现在开始教你拔剑,一个月时间后你若是能像他那样的速度和精度,我便继续留你,如若不行,你搬到玄青门,你我师徒关系断绝,从此不得迈入止园一步!”,丘止柔冷冷的说道,甩袖离开。
牧月一惊,眼角的余光瞥见老师走远,很快又泛出笑意来,对丘止柔绝情的话置若罔闻,她欢快跳到何清阙面前,已经快一年不见了,何清阙走时她刚到他的腰间,而现在已经过了他的胸膛,牧月故意踮起脚尖,举手按着自己的脑袋,笑道:“你看,我长高了好多吧,都过了你的肩膀!柔姨给我一把漂亮的长剑,你有没有给我礼物呢?”
何清阙微笑无语,这个女孩凡是都往好处想,老师刚才那番责骂,她印象最深的只是得来的礼物,何清阙将她额前的碎发拢到脑后,又抚了抚她的头顶,轻轻一按,牧月立刻就矮□来,像往常那样咯咯的笑着伸手掏到他怀里去拿礼物。
可是这次何清阙抓住了她乱摸的手,放回原处,叹道:“礼物我自然是有的,只是老师说要等你过了这一关才能给你。”
“哦”,牧月神色有一丝黯然,提剑道:“那你快教我拔剑啊,我学会了你就可以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