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又向隅(47)

“小姐说得是。”

秦青搁了笔,复又抬眼:“你去前头打探一下,究竟出了什么事。”

“是!”

“等等。”

“小姐?”

“婶娘定是守着呢,去后边交待赵怀去。”

“是!”

赵怀速度很是快,不久便就捧了习字簿回来,一行将簿子给她,一行回道:“本是陈家来了人,后来,蒋家也来了人。”

“陈家来的是谁?”

赵怀摇头:“陈家的我不认得。”

秦青恍然有些觉察,复问道:“那蒋家人你认得?”

“认得,是蒋家老夫人。”

“谁?!”

赵怀认真道:“蒋公子说,对小姐不需要隐瞒。我见过蒋老夫人,不会认错。”

“……”秦青突然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小姐?”

秦青愣怔半刻,才将簿子重新交还与他:“你先回去吧。”

“小姐。”赵怀仰头,“我……”

“怎么?”

“我还有话想要问。”

秦青不知道父亲与陈家以及蒋老夫人说了什么,心下忐忑,却是月上树梢也不见人来紫苑,似乎当真并不打算与她言说。

辗转难以入睡,白日里赵怀的话却是格外清脆。

“小姐,我本就是流浪儿,是蒋公子收了我,给我名字,可他又将我放进了秦府,叫我往后要听秦小姐的话。若是往后秦小姐出嫁,我是不是,又要换主人了?”

此话一出,叫人惊诧。

原本,他便是这一批孩子中较大的那个,只他心思这般敏感,是秦青不曾想过的,前世里,也不过空有了这义子的名号,她到底未曾用心。

现下,他还这么小,秦青心有所感,覆手在他肩上:“赵怀,我们不是你的主子,你是你,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我猜蒋公子送你来秦府,是想你学好医术。你当明白,人生在世,有一技傍身,才能有自己的一方天地。”

停了停,她微微蹲下,与他齐高:“此番不过是我们以为的对你好,自然,你也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

“我可以选择吗?”

“可以的。”

赵怀低头一瞬,不知想些什么,片刻,才听他仰头道:“小姐,我可以学医,可我更想从军。”

“从军?为什么?”这问话几乎是脱口而出,连秦青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我的父母是被山匪践踏而死,我们好不容易报官,却没有人去管,还将我们打了一顿逐出。”男孩声音哽咽,继续道,“蒋公子说,从军之人保家护国。我便就想,他们不救,我就自己救,我若是从军,定要将那山匪全部剿灭!”

这些事情,她竟是从来都不知晓。

秦青瞧了他许久,才复又问他:“你可记得,你原本家在何处?”

“我记得。”赵怀点头,“我家在京郊东南。”

“坞巢?”

孩子眼神一亮:“小姐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如果没有坞巢之事,这大兴盛世,当仍旧歌舞升平。秦青不知道该如何答他,只孩子目光里净是期盼,她终是点了头:“听说过,是个好地方。”

不知可是想起了伤心事,闻言赵怀却不再说了。

原来前世里这孩子尚且年少,蒋岑也带去了战场,是因着此事。

“好。”秦青起身看他,“但在此之前,我仍希望你能好生修学,世事通达,当须你先看清。若是一年以后,你仍想要从军,我会替你转告蒋公子。”

“真的?”

“嗯。”

床幔深深,待秦青又复想了一遍,到底没想到更好的回复。

已然夜深,却也不见秦知章入院,如此,又是一夜无眠。

只这第二日先行进耳的,不是昨日陈家蒋家进府的事,反是芦苇进屋与她道:“小姐,昨日宁国侯府出事了。”

“怎么?”

“说是宁家大小姐拒婚,跪了一晚上,已经晕了过去,连夜招了太医。”

秦青执梳子的手顿住:“拒婚?”既然是赐婚,那便就是抗旨啊!

“是,”芦苇走过来替她梳妆,“而且今晨——晋西王亲自去了宁国侯府。”

三殿下这时候过去?是不是……

不待秦青捋顺,就听外头人来:“小姐,老爷请小姐去书房。”

秦青抿了唇,顿觉这几桩事十足杂乱,不似偶然。一路进了书房,不知是行得快了些还是天气当真热了起来,竟无端起了汗意。

秦知章面前摆了两份册子,不知在想些什么,见得人进来,才将那册子收了,吩咐道:“去将门关上。”

“是。”

背身的下一刻,后边人突然问道:“你入书院几载,与那陈二也属同窗,为父今日想听你品论一二。”

第四十二章 努力

手指还落在门上, 秦青辨不出他语气,若是单单论起,难免太突兀了些, 便就回了身:“父亲问的是哪一方面?”

“就说说你了解的。”

秦青收了手过去:“陈二公子学识渊博, 是士学翘楚,这是整个书院都知晓的,想来父亲想问的定不是这个。”

秦知章也不否定, 嗯了一声。

“既然不是说的学问,那女儿还真的是无从谈起了。”秦青莞尔,“一来, 陈二公子虽有腿疾, 却少有进医室。二来,士学与女学隔了廊桥, 并不互通。三来, 书院的骑射向来选修, 陈二公子也未有参加过。故而女儿与陈二公子得见, 怕也就是寥寥数面, 又如何当得品论二字。”

说罢却久没听见回应, 再看过去,才发现秦知章不知何时已经起身站出来, 目光竟是打量。

“父亲?”

秦知章这才嗯了一声, 却是接道:“为父倒是不知何时,你已经这般善言。”

此话不轻不重,秦青却是面上微变, 好在秦知章也没有继续追究,反是重复道:“寥寥数面——若是未有记错,你与那蒋岑, 也该当是如此,为父怎么觉得,你对蒋岑,很是了解?”

“女儿……”秦青踟躇,而后才道,“有些人不曾躲藏,一眼见底,叫人放心。”

“你是在说那陈二藏得深。”

秦青也不应是:“只是女儿这方感受罢了。再者说,父亲怕是不晓,那蒋公子与陈二公子实在不同,单是医室替他瞧伤便就不下三次,所以多多少少接触得多了些。”

这回,秦知章算是当真没了言语,复踱了步过来:“将门之子,何来这般娇气。”

“阿嚏!”蒋岑伸手揉了揉鼻子,跟在人身后,“那依着祖母的意思,秦大人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好生生的怎么打了喷嚏?你又着凉了?”

“嗨,不碍事,孙儿这喷嚏还没得我那匹马响鼻亮呢!”蒋岑着急,复又抱住边上人的胳膊,“哎呀,祖母!昨日您就没告诉我,今日总该说了吧?”

蒋齐氏嫌弃地抽回胳膊来:“黛青,拿了帕子给少爷净手。”

“是!”

蒋岑无法,乖巧将手洗了,蹲在她身前:“孙儿给祖母捏捏腿吧!”

“少耍滑头,你跪下。”

“……祖母……”

“跪下!”

面前少年这才端直跪了,蒋齐氏哼了一声:“我问你,此前行宫一事,祖母教过你什么?”

“蒋家人,不得结党站队。”

“你呢?!”

蒋岑哑然,忽觉不对,仰头道:“可是祖母,孙儿只是想要娶那秦家小姐,并无他意,祖母可是误会了孙儿?”

“误会?”蒋齐氏看住他,“我问你,闻朝院如今住下的那位公子是谁?”

蒋岑一愣,这话如何传到了祖母的耳中?依着祖母的性子,对于他的三两朋友,当不该调查清楚的,纵然是晓得要参加擢考借宿的,也不会生这般气。

“我在问你话!”

“他叫屈南栖,是孙儿的朋友。”

“你本事大了,我当不晓得,你何时连这般朋友都认识了?”蒋齐氏恨道,“钟灵谋士,什么时候是你轻易结识的?”

“钟灵谋士?!”蒋岑瞪大了眼,“祖母说的谁?屈南栖?!怎么可能!”

如此,倒是蒋齐氏被噎了一口,半晌才拧眉问:“你当真不知?”

“我怎么会晓得这个?他真的就是我一个朋友!几年前孙儿在街上替他解了围,一见如故,后来他失踪了三年,我也不晓得他去了哪里,那日忽然碰见,我都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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